第297章 玻璃花房(2 / 3)

阿庫爾杜納的兩把劍都已經沾滿腥臭的黏液,被酸液嚴重地包裹、鏽蝕,趨於斷裂。

太可怕了,它們還會到處吐痰。

“嗬……”阿庫爾杜納呼出一口腐敗的空氣,他已經很難聞到氣味。“不用了,作亂者。”他在頭盔內咧起嘴,盡管他的麵部皮膚已經開始融化黏連,“我是一隻鳳凰,不是一條蛆蟲。”

他記得福格瑞姆的教導。完美。追尋卓越,不斷前進,這一切都包含在通往完美的釋義中。

他扶著樹木,向前慢慢地前進。沼澤依依不舍,黑泥中伸出一隻又一隻的棕黃骨爪,試圖挽留他的雙腳。它們的移動雖然緩慢,攻擊也看似平平無奇,但這些惡心的玩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被徹底消滅。這給他小腿以下的部位帶來了更多的傷口。

一個意外的念頭出現在他心裏。他可以坐在這棵樹下休息一會兒。這是一處安心地,一處溫暖而濕潤的庇護所。這正是他童年時期朦朧記憶裏的土耳其宮廷庭院,他的家人,最初的家人,在這裏等候著他。

恐怕第九軍團的食屍鬼們都不會吃這裏掛著的滴血屍首,阿庫爾杜納樂觀地想,用劍尖頂著挪開蕩到他麵前的朽爛腐肉,扶著一根看起來勉強沒有那麼危險的、沾滿汙穢濃漿的樹,緩慢地喘息著。

這將是一次嚐試,成功為上佳,失敗亦無礙。

有一種力量在世界的表層之外,額外地覆蓋上一層混亂肮髒的汙垢,將帝皇之子的金絲銀帳扭曲成黴菌叢生的紗帳,把他們由凡人之中頂級的能工巧匠,以及他們自己在閑暇之時設計的精美廊柱,篡奪為腐敗的木材,連清淡典雅的室內香薰油膏,也變成叫人窒息的惡毒瘴氣。

“夏娜多爾?”康拉德·科茲重複一遍,立即意識到,這恐怕是在他沒有挑明對赫克薩凱瑞斯的召喚原因的前提下,出身蠻荒靈族的世界歌者剛剛完成了她所接下的編曲任務,就乘上老血伶人這一班順風車,前來述職。

“說。”隔著一扇門,他下令。

腐爛的藤蔓,蠅蟲飛舞的泥沼,枯敗扭曲、掛滿樹葉般死屍的瘟疫樹叢……在熬過最初的緊張時刻後,阿庫爾杜納對這片腐爛世界的感知不可避免地逐漸增強,隨之而來的,是一刻也不間斷地加深的惡心與厭惡。

隻不過,如果他在那時就察覺到至高天入侵的痕跡在靈能視覺中暗暗帶給他的預示,也許事情會變得更好。

現在還不是在絕望中放棄前行的時候,實際上,任何時候都不是。

然後,阿庫爾杜納通過一些肢體的伸展,將他身上正在愈合的傷口再度扯開,令新鮮的血液從體內湧出,衝去覆蓋在他傷口上、正在錯誤愈合的結締組織與淺黃膿液。

他寧願流血而死,也不接受在這種異常而後患無窮的條件下,讓自己的傷勢得到表麵上的恢複。

“讓他們等待……”話音未落,一種不曾有人試驗的可能性浮上科茲心間,他權衡再三,露出微笑。

“我總是看得比現在所擁有的多一點。”他笑道,踩碎了腳下被樹根紮穿的死者頭顱。

劍術大師想要聳肩,這已經變得不太容易,但他還是做到了。阿庫爾杜納為此感到高興,當然,不是此地腐朽叢林中那種莫名其妙、停步不前的惡心快樂。他隻是為自己的小小勝利而高興。

如果這就是遲來了數十年的枯萎病,如果這就是曾經的第三軍團麵對的絕望,那看來他要試著成為第一個真正克服基因病的帝皇之子了。

盡管他的嚐試有些艱難,阿庫爾杜納仍然對找到自己的基因之父滿懷希望,無論是為福格瑞姆提供幫助還是警示,他都想要再做一點什麼。

他眨著眼睛,在混亂的汙濁中摸索前進。

他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鍾,也許他已經摸索前進了數百年——不,這肯定不可能,要是過去幾百年,他早就饑餓脫水而亡了。他不能胡亂說話。

就在這時,前方似乎出現了某種正在自內而外地放光的事物。就在這一片濕潤而晦暗的混沌黑暗內,似乎突然之間,一個小小的、略微發出金色光澤的亮點,開始在他靈魂的視網膜上冰冷地灼燒著。

在阿庫爾杜納的視角之內,光點時亮時暗,左右晃動,但那一絲透徹的刺痛,卻始終沒有改變。

重新感受到這份屬於生者的疼痛,證明他還沒有完全被這片疾病與腐朽的瀕死領域侵蝕。

去吧,他想,去追尋它。不管結果如何,他總要向前去。因為他可以。

——

福格瑞姆很快發現,異常之事降臨在了他目前身處的艦艇之中。

這種異樣的起始隱藏在最不起眼的陰影與細節之中,在那些光線罕有抵達的、石刻作品的底座,在流水的庭院排水口的內部,在高空排設的垂落金絲流蘇的頂端,一種暗藏的腐敗正靜靜地包裹在他的身邊。

真菌正在增多,微小的生物在根本不適合它們存在的、消毒後的區域出現,每日更換的鮮花從明亮的淺紫開始泛出紅棕色的水滴。即使這些變化的出現緩慢而溫和,但在基因原體的眼中,則堪稱昭然若揭。

他首先想到曾經征服過的一些巫術星球,那些善於製造心靈幻象、抑或是改變現實的施法者,他們的確擁有著製造這種現象的能力。

如今,這些天生攜帶著可怕的缺陷,生而就是不穩定因素的靈能者多半被看管、抹除。其中尤其具有價值和順從特性的,則送給馬格努斯進行管束。

靈能者往往能在初見之時帶來一定的麻煩,但傷及基因原體,則完全是另一種難度。

另外,一個新的困惑出現在福格瑞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