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帝皇吃了第一口時,安格隆承認他確實在笑。但帝皇和康拉德·科茲開始莫名其妙地就著這一桌的勉強可稱之為“食物”的物體暗中較勁後,安格隆的心裏逐漸增長了一種帶有愧疚的不安。

安格隆端起杯子,將啤酒上方的熱氣扇到自己鼻子下方,接著嚐了一口,也說:“很不錯,它們難得尋思對了事。”

帝皇輕輕地歎氣,似信非信,還是遲疑地伸手捏起杯柄,用啤酒稍稍潤濕口腔。

他放下杯子,陷入靜默。

“如何?”莫爾斯笑道。

“……不錯。”帝皇說,兩個詞語中顯露出一點稀有的驚訝。

“是吧!”莫爾斯不吝於讓他的笑聲在大廳之內回蕩,一時之間,偌大之金色廳堂,就這樣被一個凡人大小的類人發出的笑聲充滿——又或者這隻是因為,其他人太過安靜。

“莫爾斯……”帝皇打斷了他。

“我隻是想說,”莫爾斯立即收住笑聲,就像先前的大笑隻是在等待著帝皇帶來的那個終止,“現在你終於發現,這間大廳裏隻有一個人在騙人了,令人尊敬的人類帝皇。你以為我會與你一樣行欺詐之事嗎?”

“另外,我的確校準了味覺器官的設置,因為我準備好回奧林匹亞了。”

考慮到返回奧林匹亞後的種種可能性,他其實還捏好了黑衣之下的身軀備用。二十年前在馬庫拉格,過大型澡堂而不得入的徘徊,依然停留在他記憶之中。

帝皇緩緩吸氣再呼出,金冠表麵的瑩瑩靈能光輝隨之起伏,時亮時暗。

“你是對的。”帝皇說,放棄了進一步爭辯。

他很可能隻是意識到,大廳中有三個基因原體,其中三個都在論辯之中各有才能,且都與莫爾斯關係不差,而他形單影隻,在辯論中必將吃上比蓬蓬球烤菌片爆炒半生跳跳更加不幸的敗績。

帝皇又喝了一口蘑菇啤酒。這次的飲用流程變得幹脆。

“你們何時前往奧林匹亞?”帝皇問,“為何而去?”

“你說,還是我說?”莫爾斯側過半身,用身體語言強調了他身旁佩圖拉博的存在。

“我來吧。”佩圖拉博點頭,“我準備在我的母星召開一次全球性的運動會,為慶祝遠征的順利進行,以及重拾遠征所需的競技精神,和我所建造的太空要塞的升空。在我的另一部分攜帶能量源返回後,鐵原號將得以升入太空。如果你允許,父親,我希望在確認康拉德·科茲與軍團完成見麵後返程。”

“為什麼是這個時間點?”科茲小聲說,“我難道會對我的軍團做什麼嗎?”

“奧林匹亞運動會?”帝皇問。

“是的……正是這個名字。”佩圖拉博感到有些意外,他不確定這是帝皇恰好猜中了這個名字,還是他真的知道些什麼。

“你從奧林匹亞老圖書館的廢紙堆裏找出這個單詞,佩圖拉博,”莫爾斯說,“而我們的人類帝皇的年紀,可比那堆紙老多了。”

“你呢?你的年齡呢?”科茲好奇道,對這名從未出現在他預言中的人,他始終不乏好奇——他現在漸漸確定,現實與預言的偏離,絕對與莫爾斯有極大關聯。

“比馬卡多老。”莫爾斯說,“他把自己的外表忙成了個灰衣老頭,有誰知道他在以太視域中還年紀輕輕,風姿正茂?”

“馬卡多對帝國至關重要。”帝皇開口,“你們亦然。”

“我從你的‘亦然’裏聽出了一種‘甚至’,”莫爾斯用叉子撥了撥他盤子裏的跳跳醬,“那麼,你來觀看我們的運動會嗎?”

“遠征事項繁多,人類複興之責盡擔負於此,雖適量之閑暇嬉戲乃養精蓄銳之道,我無需此等休憩之機。”

“如果不出意外,開幕式與閉幕式的演出劇本將由我來編寫,”莫爾斯悠然開口,將一句話說得緩慢而清晰,“佩圖拉博建議將主題定為人類曆史,我想這不僅意義非凡,而且可取之素材傳說十足豐富,是為最優之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