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擁有著這些瞬間,但他擁有更多別的。那是一些並不知道莫爾斯還需多少年才能回來的瞬間。

……接著回憶來了。又一些瞬間接踵而至,蜂擁而來。

他珍惜著它,因此,佩圖拉博為自己找到了許多事去做。

他向左邊看,拉過一份文件。這是羅伯特·基裏曼送來的邀請,詢問他是否要去奧特拉瑪參觀幾個剛剛收回的鑄造世界,以及,當然,去看一看他有什麼可以帶走的,以及可以為羅伯特增添的。

這不是他現在需要的文件。

假如羅伯特的文件能再早一個月送來,他肯定要去看一看機械教又玩出了哪些堆在倉庫裏實在過於浪費的機械單元。但他現在沒有這份空閑。

他將格式熟悉的文件疊好,放到桌麵上繪製著金鷹和顱骨圖案的方匣中,然後起身,在身後的檔案櫃中,逐次尋找著他需要的那一格。

又一個瞬間裏,血雨凝聚成濃稠的油漆,漆麵滾過檔案櫃的表麵,像洪流與瀑布,像流血的太陽,墜入腳下的黑暗之城。每一塊從科摩羅高層墜落的石頭,都將在無數英裏之下的科摩羅底層激起無盡的衝擊力。

就在高空之上,他與瓦史托爾在烈日燒盡的殘灰中對戰。

莫爾斯就在他身後,看著他,為他維持一張供他戰鬥的淩空平台。

他指尖如同染著幽都的血。而他的腳仿佛在一張燦金的符文之網中晃動,這張網撐住了他的重量,在整場戰鬥中不曾破損,不曾動搖。

佩圖拉博甩了一下手指,瞬息的回憶如潮汐落去,極少量的灰塵在空氣中漂浮,鐵灰色的檔案櫃在皇宮的金色光線中微微發亮。

既然工匠回來了,那就……不用再想。

他找到正確的檔案櫃,通過基因檢測驗證身份,從櫃中取出他真正需要的那一張微微發黃的信函。

佩圖拉博小心地揭開實際上從未封死的火漆,打開信函,閱讀著紙麵上的奧林匹亞通用語言烏爾腓尼基語,提筆在末尾添置一個新的日期,再重新疊好,融化紅蠟,將書信真正地封死。

這個小玩意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也不枉昔日的準備。

“所以,是的。我們當時的說辭,無意中對未來,或相比現在而言的過去,進行了一定的……預示。”

佩圖拉博平靜地說,在他身後,兩扇沉重的精金門在輕微的嘶嘶聲中,嚴絲合縫地緊密閉合。

一串與莫爾斯的咒言形成區別的帝國宰相的魔紋,帝皇特有的燦金冰冷靈能,以及出自馬格努斯之手的咒言封印,在門扉表麵,與精工巧匠傾心設計而成的骷髏花紋圖樣暗合的紋陣相互交融,編織出五芒星形狀的緊密網絡,徹底釘死了圖丘查引擎周圍的空間。

三種光芒依次浮現閃動,在顫抖中顯得脆弱,然而,倘若深入以太視域對其進行觀測,就會發現這種顫顫巍巍的孱弱,實際上不是符文本身的易碎性,是現實空間在承載如此磅礴能量時,對這三重的符文做出的難以承受的反饋。

莫爾斯伸手觸碰門上的封印,馬格努斯的力量為他讓步,魔紋的光芒柔和地阻隔著他的靠近,而帝皇的冷酷光芒,則近乎將構成他手指的虛空能量,分解回原始的符文。

他收回手,修好自己的中指,然後向後靠在通道潮濕滴水的岩窟牆壁上。

“多少人?”莫爾斯問。

“三萬名戰士。”佩圖拉博回答,“分為三十支工程連,由三名戰爭鐵匠帶領。這是一場無形中的戰爭,我為他們沿用了戰爭鐵匠的稱號。”

莫爾斯等待他說完,他的表情沉浸在岩洞為他投下的柔和陰影中,但光影的變化無法阻擋一名基因原體的判斷能力。

“我問的不是還有多少人活著。”莫爾斯說。

“兩萬零六十一人。”佩圖拉博說,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在呼吸中起伏,而這份起伏被隱藏在厚重的鐵甲之下,“本來不該有這樣多,但一座重要的節點城爆發過一次嚴重的虛空護盾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