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那個血色的空間瀕死地回到現實後,作為某種不知好壞的副作用,他對另一重視野的敏感度似乎短暫或永久地上升了。他隱約能感受到有些影影綽綽的靈性光影正在他周身沉沉浮浮,而那個神秘的虛空則強硬地吸入了大量的能量潮汐,擠進他的感知,讓他自他正在和身邊的藥劑師進行的討論中分神。
隨後,那股力量向他探來,悄然地滑進他左手中的顱骨裏。多恩放鬆了一點,知道那應當就是佩圖拉博的黑袍導師。
於是他繼續專心地和加蘭·蘇拉克對話。
在這個吞世者剛剛出現就嚴重地通過言語接連詆毀了安格隆、他自己、他的軍團和帝皇的遠征後,多恩發現自己差點萬分惱怒地把加蘭掐死。
他隨後拋下吞世者,收回因此斷得更為徹底的手,將自己的行動歸結為方才的鮮血領域給他心智帶來的後遺症。
在這之後,藥劑師不知疼痛的喋喋不休逐漸被多恩響亮的講述聲壓過。他借此整理自己的思路,並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入睡。他需要時刻用清醒的意誌完全地掌控自己,直到他獲得一個安全的處境。
在莫爾斯的虛影出現的若幹小時之後,他聽見一些異常的響聲,像是鐵甲和磚石的碰撞,從堡壘塔樓的另一邊爬上,聽起來盔甲的所有者選擇直接把手甲和靴尖釘進塔樓牆壁,采用了最為迅速和直接的方式抵達他的身邊。這和莫爾斯的突然出現似乎存在一種無言的一致性,他想。
多恩艱難地轉過頭,看見一雙熟悉的鋼鐵戰靴進入視野。困倦立刻從他動彈不得的四肢的每一個末梢猛烈地湧來,衝擊著他極度疲憊、正不停發出嚴厲預警的大腦。多恩的眼皮緩緩耷上,又在一次用力的眨眼後睜開。
“佩圖拉博。”多恩說。“如果你在考慮治療,我可以被搬動。我的受傷情況如下:左心髒多處破裂,肋骨共有……”
“停下吧,多恩。”佩圖拉博的聲音飄來,其中的顫抖和無力已經外溢,他罕見的脆弱正在衝破他堅硬如鐵的心靈堤壩。
一定是還發生了別的事。多恩想。他不認為僅僅自己一個人的傷勢就足以讓他高貴而堅定的兄弟如此悲痛難忍。
就像之前的很多時候一樣,他在佩圖拉博的提示下閉嘴,不再彙報自己的傷勢。
他的兄弟蹲下,就在多恩身邊。多恩感受到冰冷的手甲正懸在自己的傷口之上,在觸碰到之前就驟然收回。
“你還留著這個。”佩圖拉博說。“你保護著這個金色顱骨。”
“是。”多恩答道。除了布滿裂紋的寶石——現在似乎被修補完整了,剛才莫爾斯重新修複了它,以及一些戰鬥後期根本不能避免的磕碰、摩擦和小範圍破碎,這枚人造顱骨幾乎沒有受到損害。
“你不應該將精力浪費在保護一件禮物上。”佩圖拉博低聲說。“你應當保護你自己。”
“首先,這枚顱骨能夠有效地幫我抵禦在我剛才所處的未知領域中不斷傳來的低語,讓我在陷入多餘的情緒之前保持冷靜。為了長遠的戰鬥狀態考慮,我必須優先保護這件工具。”
多恩姿勢別扭地躺在地上,毫不在乎地運用他破爛的肺部和受損的聲帶繼續侃侃而談。
“其次,在它遭到損壞之後,我認為這是一件無意中誕生的、抵擋未知力量的有效道具,值得在軍團內部推廣,以備日後的需求。因此保留一件原型是有必要的。還有,這件物品應該受到了足量的某種能量侵蝕,它本身已經成為一個需要被保護以供研究的珍惜樣本……”
“你別說了,多恩。”佩圖拉博說,聽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失望的惱火,“你還是休息吧。”
多恩“哦”了一聲,剛剛閉嘴,一道熟悉的機械之聲就在兩人之間響起。
“羅格·多恩的意思是,”顱骨說,“最後,他希望保護這件金色顱骨,因為這是他目前最尊敬的兄弟贈予他的獨一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