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令人驚歎。”安多斯的語速很慢,假如沉默正是一個人思考的聲音,那麼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他的思考。
她聽見一個男孩跳下座椅時雙腳踩動地板的聲音。
“嗯。”佩圖拉博用最簡單的音節做出回答,“那我的劇場設計圖呢?”
她求助地看向莫爾斯,莫爾斯無動於衷,僅僅給出一個諷刺性的回答。
雖然這名僭主之女在年齡上比兄長們都要小,但品性風度卻已有了輔佐國主的水準——若是可能,輔佐二字都可以去除舍棄。
卡麗豐捏了捏膝上的裙麵,眉心略微蹙起,看起來很想阻止安多斯答應。很顯然她看出,無論比試誰贏誰輸,佩圖拉博都會憑空擴大他們與洛科斯關係的裂痕。
其中尤其古怪的是一件半成品石像,其古怪之處倒不是因為它未完成,而是因為它比起別的作品,明顯地粗糙上許多,簡直就像一點兒工藝知識未學的少童所刻製。
卡麗豐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傳言中的神童佩圖拉博的早期作品,倘若是,那麼她有些想要微笑了。
莫爾斯卷了一下嘴唇,沒有參與佩圖拉博單方麵對敵的言語爭鋒。卡麗豐沉著冷靜,也不急於上去為自己的兄長助威。她觀察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位置。
卡麗豐對這方麵不太精通,所以她側過臉,好奇地打量精於此道的兄弟臉上的神態。
+佩圖拉博很高興。+想到這裏,莫爾斯就跟卡麗豐講了。他收獲了一個吃驚的抬眉,和靈能頻道裏輕輕的笑聲。
很奇怪地,她沒看見安多斯對這些精細的花紋表露出多麼的讚許。相反的,這名溫和的王子眉頭正蹙著,似乎這些男孩的創作之中,有一種關鍵要素的缺失。
“不,不一定要武器。卡麗豐說過你不喜歡戰爭。”安多斯說。
卡麗豐正要再說些什麼,安多斯就舉起一隻手,吸引了幾人的視線和注意:“我也不介意參與比試……選題就定為石雕?”
卡麗豐在心裏歎息,提起警覺,預備起倘若衝突降臨,她將要填補進爭吵這道鴻溝裏的柔和言語。
“武器嗎?”
他補充道:+給你一個小提示,假如你下次來這裏,問好時將他的名字放在我的名字前麵,他會立即將你引為知己。+
卡麗豐點了點頭,眼睛裏閃著新的光彩。
佩圖拉博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卡麗豐,仿佛重新見到了這名僭主長女。
安多斯尷尬而不安地輕輕推動木門,他的道德令他為自己藏於室外偷聽他人對話的行為深感羞恥,即便他是洛科斯未來的主人之一。
她等著安多斯接下話,沒料到過了一會兒,也沒聽見一個字從安多斯嘴裏蹦出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能令她兄長著迷得忘了禮儀的東西,大概整個奧林匹亞上也沒有第二樣。
也許剛來此處的兩名僭主子女會覺得男孩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但莫爾斯看得出佩圖拉博對每一句讚美都欣然接受,就像一個貪食的孩子,悄悄地納下別人給予的每塊糖果和餅幹,還要在家長麵前假裝嘴角那點粉末不是餅幹上的殘渣。
“抱歉,佩圖拉博。我絕沒有這番暗示……任何人都能從你的作品上看見一個充滿天賦和努力的人。”他好聲好氣地說。
“我想和你比試。”佩圖拉博打斷了安多斯,“你來選擇題目。”
“卡麗豐,洛科斯王國的女兒。”
+別在與那些詞句做複雜的把戲了,也別為他找借口。你若非要如此,我才是會降低對伱們的印象。+
+抱歉,莫爾斯先生。你們是父親的貴客,我怎能不心懷敬意呢?+
+貴客?+
莫爾斯品嚐著這個詞彙,不再同達美克斯的長女在言辭上較勁。
他的態度很快柔和了。
“說來聽聽。”一個男聲說,卡麗豐注意到那人音調裏冰冷的嚴肅。
+你覺得佩圖拉博的天賦在哪,卡麗豐?+
+是建造事物嗎?+
+不,是他在心裏胡亂揣度他人的速度。每個心跳的間隔都能為他帶來數萬字對他人心理活動的過度分析。+
+這聽起來真是……+
+我很好奇你的形容詞。+
+孩子氣。+
卡麗豐無奈地挑選出最婉轉的詞彙。
佩圖拉博趕到她的兄長身邊,很是直接:“這件兵模如何?”
“我還沒有和人比試過,我不知道我的才華相較他人究竟如何。”佩圖拉博自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