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將至,徐府中一片忙亂。
原因無它,徐府大小姐徐明月要參加這次的踏青行。
黎國風俗,凡少男少女,到了十五歲上便可參加上巳節的踏青行。在春風和煦、草木芬芳的三月裏郊遊賞景。
不單單是賞景,還有另一層意思:青年男女在歌聲漫漫、草長鶯飛的河郊結伴相遊,一片赤誠之心相交,互換金蘭契,亦或互定白頭盟之事時常有之。
因此三月三雖名為上巳節,實則是黎國的“相親大會”“交友大會”。
男女婚配對於一個國家的人口和國力發展意義重大,所以官府不僅樂見其成,還會派專人在河畔設立場地,搭台擺宴。
有那等想要揚名的戲班,各式各樣的賣藝雜耍,都上台表演助興;周圍兼有白鷺飛舞,與遊人享樂。可謂是熱鬧非凡,這塊場地因此被稱為“白鷺灘”,諧音“百樂灘”。
徐夫人對此事尤為熱心,她把明月叫到房裏,細聲問道:
“月兒,明天便是三月三了,你要到河灘踏青的,準備得怎樣了?”
明月此時穿著白青色長裙,上有百蝶穿花的銀紋繡,外罩一層淡青色輕紗,襯得肌膚似雪,腰間的織錦綴珠帶順著裙邊垂下。白玉般的臉上言笑晏晏,一雙眼眸黑亮似水,眉彎而柔,舉動優雅端莊。
她笑著點點頭,回答道:“娘,我明天就穿這身。”
徐夫人看著明月衣飾合宜、容貌妍麗,比起自己當年更勝一籌,心底不由生出為娘的自豪與喜悅,她堅信女兒會在明日的踏青行中受人矚目。於是又叮囑道:
“其他東西都記得帶上?”
明月感到詫異,問道:“娘,不過是出門半日,還有什麼需要帶的呢?”
徐夫人拉著明月到窗前繡榻上坐著,慢慢說道:
“馬車我叫人清洗過了,車簾和軟墊都是新換的,明天坐著舒服些;糕點食盒你記得帶,我吩咐廚房做了桂花、玫瑰、豆沙餡兒的若幹,都放在那個雕海棠花的紅漆食盒裏了,叫冬榮給你提著,路上餓了就吃幾塊,郊遊時結交了朋友也可以分她們吃;還有你的薄披風,讓冬榮一並帶去,切莫傷了風······”
明月笑道:“娘,我隻是郊遊,並不是出遠門呀。那個海棠花的食盒是上回舅舅家送節禮拿來的,足足可以放下一桌子酒菜,冬榮如何拿得動?我若用這個裝滿了糕點帶去,不像是春遊的,倒像是去開糕點鋪的。”
徐夫人被明月的話逗笑了,然而並不改主意:“帶去帶去,免得路上餓時想吃也沒處找,叫冬榮再拿個小的食盒,到時候分裝點,大食盒就放在馬車上不用提了。”
明月撒嬌道:“是,都聽娘的。隻是三月裏誰還用披風呢?女兒若穿這個去,恐遭人嘲笑,還是放在家裏別帶了吧。”
徐夫人搖搖頭:“不行,一定要穿的,你身體不比旁人。倘若傷風著了涼,又得休養好一陣子,管別人說什麼呢。”
明月雖不想在同齡人麵前丟了麵子,卻還是應承下來了,以免娘擔心。
徐夫人皺了皺眉,她突然想到,明月自小被保護周全,從未經曆過人心詭譎,仍是小孩子般懵懂純良,明天若是遇到想借上巳節攀龍附鳳、別有目的之人,怕是會吃虧的。
於是徐夫人又壓低聲音,對明月說:“我還有一句話要提醒你。”
“娘請說吧,女兒聽著呢。”
徐夫人緩緩開口,“這上巳節本是男女同遊的日子,若是遇到外貌清俊不凡的男子,你·····”徐夫人略一停頓,似乎是在找合適的措詞。
“女兒明白的,即使遇到英俊男子,也會謹記閨閣本分,並不會做出那私定終身的事。”明月馬上答道,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徐夫人哭笑不得,耐心解釋道:
“我哪是這個意思,我的傻女兒。郊遊踏青本就是結友結緣的好機會,若真遇到了意中人,娘也為你高興。隻是你要注意,除去外貌談吐外,還得看這人衣著馬車。是否華麗富貴無所謂,倘若太過清貧窮酸,似那般褐衣騎驢的,就不要和他們往來。\"
明月雖疑惑,卻也順從地點點頭。
徐夫人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不要以為是娘勢利,看不起窮人家的孩子。其實就人品而言,無論富貴還是貧寒人家都有品行高潔的人,也有不仁不義的人。隻是就終身大事而言,家境門第和個人品性同樣重要,兩者相全才是個好歸宿。娘希望你一切都順順利利,不要走彎路。\"
明月才反應過來母親的一片苦心,認真說道:“女兒謹記娘的教誨,一定慢觀察、細思量,絕不使自己陷入苦境。”
“好啦,回去吧”,徐夫人笑著對女兒說,“晚上早些用晚膳,然後多歇息,明兒還要早起呢。”
“好的,女兒先回去了。”明月行禮告退。
還有一堆賬本等著她看,徐夫人目送明月離開,轉身回房。卻隻見床帳邊有人影在動。沈氏心下大駭,抄起案桌上的花瓶,緩緩朝床邊走去。
那人卻突然掀開紗簾,直接走到徐夫人麵前,“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