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淮月的家在烏水鎮。
這是南方小鎮,多數都是白牆黑瓦,烏水河橫貫其中,兩岸栽柳,如今盛夏將過,柳尖兒有些黃了,堪堪落在河裏打璿。
第二個橋頭,十六歲的向淮月抱著一隻木盆,盆裏裝著浣洗好的衣物,正笑著跟阿嬸打招呼。
寒暄了幾句,就聽橋對麵有幾聲鳴笛,三輛白色汽車停在岸邊,車上烏壓壓下來八九個人。
向淮月一眼望去,就看見一個穿著白t的高瘦少年,被圍在人群裏,所隔些遠,也難擋他身上的朝氣風發。
她第一次見,這麼有帥哥氣質的一個人。
阿嬸看著那邊的動靜嘖舌,“老宋一家今天搬走了,來了個俊小夥呢!”
向淮月愣了一下,“是宋津風家嗎?”
“對啊,宋津風那孩子跟你玩的好,你怎麼都不知道呀?估摸著過會要走了,丫頭你快去送送吧。”
向淮月跟阿嬸告別,穿過橋,將衣物放回院裏後,順著青石板往巷子裏走,腳步停在第一家生了紅鏽的鐵門前。
剛要敲門,一個中年男人開了門,看到向淮月,眼角帶笑,“月丫頭,來找津風的吧?快進來。”
“宋叔,我就不進去了,麻煩你把宋津風叫出來。”
直到清瘦少年從門裏出來,向淮月才抬起頭,宋津風憔悴了不少,眉眼都是抹不開的憂鬱。
“你要搬走了?”
宋津風沉默了下,低聲道,“不是故意瞞著你。”
少年高她一個頭,此刻卻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耷拉著腦袋,向淮月想,如果宋津風長了狗耳朵,一定是垂著的。
正想著,宋津風突然抬頭看著她,眼眸透澈地讓她有些心虛。
“什麼時候走?”
“吃過午飯。”
“我大概送不了你了。”向淮月歎了口氣,說,“那祝你一路順風。”
宋津風沒說原因,她就不問。
臨走,她回頭朝宋津風笑笑,“別難過,我們雲中見。”
少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她的裙角也飄出巷子,才喃喃了一句,舍不得你。
向淮月拐出巷子後,那邊的車和人都已經離開了,她抬頭,看見湛藍天空,快中午了,宋津風要走了。
揣著低落心情,拐進自家所在的巷子,向淮月一抬眼,就看見那個白t少年蹲在牆邊,手裏拿了根狗尾巴草,逗著眼前的小橘貓。
她的目光最開始在那雙手上,手指白而長,整體略帶骨感,些許青筋從小臂蔓延而下,再往上看,少年眉目藏在碎發下,嘴角微揚,溫柔是留給這隻小橘貓的。
莫名其妙的,好像沒那麼傷感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向淮月的目光,他扭頭看到了她,聲音清正,“你家的貓?”
“嗯。”她的小圍脖。
“我還以為是小野貓呢。”
“……”
少年站起來,身量比宋津風還要高一些,不同的是,他看起來更有力量感。
是陽光、幹淨,意氣風發的一個人。
“我住在那邊的巷子,以後也算你的鄰居。”少年手指了指那邊,“我叫卿時。”
向淮月抬眼看看他,猶豫了下:“向淮月。”
“懷抱月亮的懷月?”
向淮月搖搖頭,“秦泊淮的淮,月亮的月。”
卿時忽而笑笑,“名字很好聽。”
少年身上有一種清冽的木香,是屬於卿時獨一無二的香,隻是後來,向淮月再也沒聞到過。
那次沒有後續,隻有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卿時幫忙將小圍脖抱進院裏就離開了。
向淮月八歲的時候,父母離了婚,那男人跟別人重組家庭,她被判給了母親向春生。母女倆相依為命,好在向春生有一雙裁縫手,在烏水鎮開了家小店,她性子溫柔脾氣又好,與烏水鎮親鄰相處融洽,小店生意也算過得去。
向淮月有時會想,母親這麼好的一個人,江潮怎麼下得去手。
江潮是她不願承認的父親,向淮月恨透了他,每每江潮喝了酒,就會發瘋似地毆打向春生,年幼的她總會護著母親,可結果是,江潮連她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