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6日 本州島 東京市 澀穀區 神南二丁目 華北組澀穀辦事處附近
“大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博司,把那個啥……勞務合同還是啥的打印一份去。”
方欣楠、川崎美步和萩原千夏在辦事處想了一下午,到頭來什麼都沒有想出來,出門辦事的韓宏偉和幾名華北組的幹部此時已經回來了,唯獨沒有見到佐江子的身影,武內博司說她在中央區的寶格麗酒店過夜,為明天的國土交通省競標活動做準備——這家夥還多了句嘴,說本來按照計劃韓宏偉也應該陪她在現場,毫不意外的,博司被扇了一巴掌。
——我家大小姐要和朋友一起吃晚飯!我怎麼說也得賞個臉過來,大不了明天我坐火箭過去,保證不會遲到。
這家夥還是和往常一樣神經大條,方欣楠心想。
由於會做菜的佐江子不在,再加上華北組幹部們在外麵忙了一天,根本就不想動,所以大家隻能點外賣來解決晚飯問題,他們撥打了附近一家燒鳥店的電話,想搞點油膩的東西來補充損失一天的鹽分和奧能——倒黴的是那家店明明距離華北組辦事處隻有不到兩個街區的距離,他們居然隔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送貨上門,等燒鳥送到的時候,食物的熱量已經滿足不了正常人的需求了。
韓宏偉氣急敗壞,於是一個電話又打到那家店,想要找老板討個說法,但對方卻找各種理由辯解,比如堵車啊、不認識路啊、擔心貨品出現損毀需要慢速前進之類——
“少給我裝模作樣!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是華北組,你今天不給我把送了一個小時的外賣問題給解釋清楚,我們會要你好看——博司,你帶上兩個人去給那家夥一點教訓。”
“啊?韓大哥,這種小事有必要這麼大動幹戈麼?”武內博司剛剛拿起一串烤雞皮,還沒來得及咬一口,“再說了整個日本的外送服務都是這樣,他能安安穩穩的送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我不管,這關乎華北組的麵子問題,你們幾個現在立馬去把問題給我解決了——”
方欣楠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看著韓宏偉麵紅耳赤的大喊大叫,他不由得想到了方德鑫。在小時候方欣楠為數不多對父親的映像中,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混哪個區的”或者“你是哪個單位的”,這算是日本黑道的傳統了,很多人吵著吵著,最終總會吵到自己身份、地位上去——說自己是什麼身份,對方惹不起,或者我是什麼官員的親戚,或者認識什麼什麼大哥……
哪個單位,什麼職務,混哪兒的對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很重要麼?
但在日本,這一切似乎都很重要。
就好比《封神演義》裏的神仙鬥法,吵著吵著就把事情本身放到一邊,開始像比法寶一樣比身份、比背景、比關係。實在自己一無身份可比,哪怕搞點地域歧視,說自己是“祖上八代都住在東京!臭鄉下人,跑我們東京來要飯來了!”這些說話方式看著非常無厘頭,但這也是日本社會裏部分人的吵架方式——秀身份。
這種比寶式爭吵背後其實反映了一種在日本社會中相當普遍的思維方式:默認人和人之間的身份、地位是不平等的,並基於這種身份和地位的不平等享有不同層級的優先權。掌握權力或者離權力更近的人,理應獲得離權力更遠的人的服從。
造成這種詭橘感的理由也很簡單,那就是日本是一個經濟高度發達,同時社會依舊保留著封建傳統的社會,就像那天在淺草寺吃飯,本地人根本就不敢對駐日美軍大聲說話,在這種思維模式下,人天然的就傾向於出了事兒先自報家門,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後台嚇服對方。於是“比寶式吵架”就成了百試百靈的妙法。固化為了一種本能。
隻要想明白了這一點,就能理解為什麼韓宏偉在處理“燒鳥配送了一個小時”的事情時,直接亮出了自己華北組幹部的身份,這也可以折射出這家夥在處理別的事情時,肯定也是先打這一張鬼牌,沒有用的時候再想其他的辦法。
如果德川信義在這裏,估計他又會借著這個事情發表自己的看法,很多時候方欣楠對於信義的那些理論都隻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聽不進去,倒不是對於他的說辭持反對態度,隻是單純的覺得信義有些時候太幼稚。
——你一天到晚都在發表自己的社會觀點、政治觀點,那你咋不去競選日本首相呢?或者再次一點,去當個日本奧術師協會的主席也可以啊,反正按照你爹的說法,隻要德川家能夠一路連勝保持自己在奧術師協會內閣的票數優勢,你當主席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