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若妮卡對我說,她覺得那個坐在電車角落裏的姐姐有些孤獨……她想讓我陪著她……”
你是白癡麼?你哪裏覺得我孤獨了,那就是個塑料做成的模型玩具,怎麼可能會對你說話?你是使徒奧術師麼?不是的話,要麼我瘋了,要麼就是你瘋了,要麼就是這個世界瘋了,這三個東西裏麵總有一個要瘋,不然不可能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
“那還真是謝謝薇若妮卡了。”川崎美步笑著回答道。
這是什麼情況?看來瘋掉的人不是男孩一個,我也是個瘋子,我也覺得那個塑料玩意兒好像真的會說話一樣,好像她真的有自己的感情一樣……等下……我剛剛用的是“她”而不是“它”麼?
煩死了,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我是一個危險分子麼?我是一個下一秒鍾就會用各種狂化的奧術宰了你的靈魂奧術師麼?難道說你是個普通人麼?不……男孩身上能夠感應到奧能,屬性的話……雷元素麼?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有成為奧術師的潛力?不過這也正常,許多人沒有天賜良機,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意識到自己有掌握奇跡力量的能力……
“我可以坐在姐姐旁邊嗎?”
“哦……哦哦哦……當然可以……”
我在幹什麼啊?靈魂奧術師絕對要避人耳目才對……可我卻……在和這個剛剛高考完的男孩搭話什麼的……
自己的意識好像緩過來不少了,她抬起頭觀察著這個男孩,男孩的身高有些矮,連一米七都不到,應該隻有一米六多一點……這種男孩在絕大多數女生眼裏無異於二級殘疾,在日本的資本主義製度的規訓下,會促使著每個人都去遵從著容貌焦慮,男孩這樣的家夥,沒有朋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願意和那些看起來“沒有力量”的交朋友。
“你叫什麼名字?”
“正男……竹村正男。”
對方有些緊張的答道,川崎美步心想自己是不是嚇到他了,因為可能在此之前,從沒有人問過他的名字吧——談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看著正男的模樣,川崎美步好像有一些明白問題的所在了。正男的對話太過於……生拉硬拽,很難讓人不去聯想他患有社交恐懼症,社交恐懼症是恐懼症的一種亞型,是神經症的一種。以過分和不合理地懼怕外界某種客觀事物或情境為主要表現,患者明知這種恐懼反應是過分的或不合理的,但仍反複出現,難以控製。恐懼發作時常常伴有明顯的焦慮和自主神經症狀,患者極力回避導致恐懼的客觀事物或情境,或是帶著畏懼去忍受,因而影響其正常活動。
很多患有社交恐懼症的孩子他們說的話基本上都是從動漫或者電視劇中學來的,電視劇中展現出的角色和對話是美好的,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覺得每個人都是美好的,可當他們被殘酷的現實打碎了信息繭房中的美好後,便會加重病情,形成一個惡劣的無限循環——那些話語就像是二流小說家寫出來的對話,這個叫做正男的高中畢業生,看起來的的確確是十八歲的樣子,可能心裏年齡還不如一個初中生——要知道在東京這麼個混沌無序的城市裏,像他這麼大的男生已經換十幾個對象,自顧自的仿佛還活在泡沫經濟時代,口口聲聲宣揚著所謂杯水主義的理念。
這麼說來……川崎美步覺得兩人倒還是有那麼一點相似性,在她剛剛登上電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正男,正男默默站在月台上看著人來人往,他很明白那樣的眼神所代表的的心情,就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蛾子渴望著羽化成蝶來到人世界,可自己卻是個生活在寒冷星空下的冬蠶,感受過這個世界上最為徹骨的寒意,因此無論到哪裏,所有人都會畏懼他。
“那個……姐姐看起來好像是大學生的樣子,我可以叫姐姐學姐嗎?”
“哦?哦哦哦——當然可以。”美步覺得自己有些驢唇不對馬嘴。“那麼——正男為什麼想和薇若妮卡一起去迪士尼樂園呢?”
“因為爸爸媽媽的緣故……”正男坐在美步右側,輕輕依偎著他,不知道的還會被路人誤以為是姐弟,“小的時候,爸爸媽媽總是吵架,他們是十分擅長下保證的人,這些保證包括但不限於‘老公我再也不會出軌了’,‘老婆我再也不會酗酒了’,‘正男我們再也不會打你了’之類的……他們還曾經答應過我,說等我考試考了班級第一,就帶我去遊樂園玩,可是後來,我拿著第一名的成績單回家,他們卻告訴我日本沒有迪士尼樂園。”
“哦哦,那還真是……”
——可憐啊。
“他們每天都吵架,所以我就會捂住耳朵,時間久了,就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那些話語在我耳邊就像是打雷一樣,你知道如果你待在一個小屋中,外麵在打雷下雨,而你的屋子裏卻有火爐和溫暖的被窩,那個時候你就會感覺你的人生十分愜意。所以我每天都伴隨著雷聲入眠,我覺得,那一瞬間,世界或許是美好的——最重要的是,薇若妮卡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無聊的精神勝利法——當一種本能受阻時,亦即當它弄不到最初選擇的對象時,這種本能的能量被轉移到代替的對象上。
“正男怎麼和薇若妮卡認識的呢?”
“我想想看……她是我在一個垃圾箱旁邊撿到的,她和我一樣,被某個討厭她的家夥給拋棄了,正男覺得她一個人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垃圾箱下麵很孤獨,所以我想要幫助她,就像我今天想要幫助學姐一樣。”
他拿著那個塑料玩意兒,在空中瞎比劃,好像那個玩意兒真的會釋放魔法一類的東西。哈!你想要看看真正的魔法麼?靈魂奧術那才是奇跡,我會吸走你的奧能,讓後殺了你,打碎你那對於美好的各種幻想,讓你見識一下真實的,血淋淋的世界!
“可是我現在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雖然不是東京大學那樣的學校,但我也會努力加油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薇若妮卡也是這麼說的……但是……正男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和薇若妮卡在一起。”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你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麼?”
“因為……正男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正男要做一個一心一意的人,她看到我和薇若妮卡在一起,她會吃醋的。”
“喜歡的人,是你班上的同學嗎?”
在說出這句話後,川崎美步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陷入到這個男孩所創造出的夢境中了,正因如此,她才會說出這種無厘頭的對話。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還是和一個推測患有社交恐懼症的男孩,對方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罷了,美步壓根就不想聽他和塑料小人之間的故事,她所渴求的不過是她身上的奧能罷了。所謂的談人生故事、聊未來理想,就像是政客對選民許下諾言、嫖客勸說妓女從良一樣滑稽可笑。
“不是啦,我喜歡的人是學姐你啦。”
川崎美步感到心髒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她死死抓住胸口,彎下腰,想要通過這樣的姿勢緩解疼痛。
“學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話嚇到你了嗎?對不起!”
正男幹嘛起身彎腰道歉——才……才不是呢?是上癮……奧能上癮症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