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去過祭典麼?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不過既然有照片的話,那應該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曼德拉效應又不可能隻降臨到我一個人的頭上。
“靠這種照片來找我真的是難為你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令尊似乎隻找到了這張照片。”
“嗬,意料之中的事情,反正他小時候也從來就沒關心過我,天天就和他那幫‘朋友’混在一起,把我生下來後我連他影子都見不到。”方欣楠一邊吃著,一邊將鴨骨頭吐到身邊的垃圾桶裏,“所以你就靠著這張照片找到了我?小時候我留的可是長發,現在留的是短發了,而且不是有句話叫女大十八變……虧得你還能認出我。”
“是的,我一開始的確在南京遇到了不少麻煩,再加上我蹩腳的普通話,很容易被盤古議會當成危險分子逮捕起來——雖然你父親給了我不少盤纏,但我根本無法確認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所以能省一點是一點,有時候還會裝作聾啞人去工廠裏打黑工。”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這一定是一個曲折的故事。”
“其實還好,就是我之前在南京塑料四廠拆遷工地搬水泥的時候,那個地方發生了爆炸,我見情況不對想要溜,那個管事的人就想把責任怪罪到我頭上,盤古議會因為這個錯誤信息追捕了我好幾天,但後來真相水落石出後,他們就沒有再管我了。”川崎良平見方欣楠以一種十分不符合傳統“大小姐”形象的吃飯方式大快朵頤,他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丟下了日本傳統男性彬彬有禮的那一套,也開始拿起鴨腿大口吃肉,左手鴨腿右手黃瓜,看起來就像是公園裏賣氣球的老頭老太太,“在那之後,我擔心我又去打黑工很有可能又被盤古議會盯上,再加上打工也不好找你的下落,於是我心想不如幹脆賭一把,在南京展開地毯式的搜查,試著在把錢花光之前找到你;幸運的是,我賭對了。”
“方德鑫給了你多少路費?”
“總共十萬日元,換算成人民幣的話,應該是五千左右。”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就靠著五千塊錢,在南京生活了整整四個月?你每天吃啥?住哪裏?這些都要花錢啊。”
“我現在身上還剩下總共六百一十七塊零五毛錢,我經常睡在橋洞或是公園,偶爾也會被城管趕跑,實在困得不行才會花一點錢去住那種不需要身份證登記的老式招待所。”談話期間,烤鴨已經吃掉一半了,“當然,要說睡得最舒服的當屬銀行自動取款機了,那裏麵有空調,壞處就是裏麵有個喇叭,銀行職員看到有人長時間賴著不走會用很大的聲音把你趕走——至於我吃什麼……我在一條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巷發現了一家包子鋪,一塊錢三個香菇餡的包子,我吃了四個月的包子,每天花三塊錢,餓得不行花四塊,一個月就是兩百五十塊左右,四個月就差不多一千塊。”
“方德鑫真他媽摳!”聽到這裏,方欣楠就氣不打一處來,雖然自己也是離家出走,但她當初來南京的時候,好歹還有住的地方,“那你最後是怎麼認出我來的,要知道你可是被當成跟蹤狂了,我和張雨綺都對你怕得要死。”
“我是憑借這個——”
川崎良平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方欣楠驚呆了,因為那張紙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那一副那個死靈奧術師章翰海為自己畫的肖像素描畫,這幅畫不是被自己落在新街口的某個火鍋店了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當時我在新街口就覺得那個人是您,所以想辦法從服務員手裏要到了這個照片,因為下方寫著一首詩,我憑借這首詩猜測這個人是你。”
方欣楠摘下沾滿油水和蘸料的塑料手套丟到垃圾桶,而後拿起照片仔細端詳起來:上麵的確用很小的字寫了一首詩,可能是因為當時自己沒有仔細看的緣故,她竟然沒有認出來。
詩歌的完整段落如下:
《楠》
大劫出岫厭車轍,冤我爭先醉不知。
累日贈君憑朔雁,山花光景見嬌姿。
“非常好的一首詩,寫這首詩和畫這幅畫的人一定是個優秀的藝術家。”良平如是評價道,“我小的時候,高中老師教過我怎麼寫俳句,但我總是弄不明白那玩意兒,既要意境又要觸景生情什麼的……我覺得能寫詩的人都非常厲害,尤其是原創詩。”
“這是原創詩?”方欣楠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這首詩是拿過章翰海從那本盜版唐宋詩歌文集上抄來的。“你怎麼知道是原創的?”
“手機充滿電後我用互聯網查過,沒有查到這首詩,所以我推測它是一首原創詩。”
“嗯……確實,網上查不到的應該就是原創的八九不離十了。”
“唉——小時候確實想過當詩人,結果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名奧術師,過上畫下這幅畫的人那樣自由的生活。”
“什麼自由的生活,都不過是泡影罷了,更何況畫這幅畫的人是個死靈奧術師。”
“死靈奧術師?您和這樣的危險分子打過交道麼?發生了什麼?”
“抱歉……我不想談這個。”
“那我們就不談,聊聊鴨子吧,南京的鴨子很好吃,這頓飯我請您,反正馬上要回日本了,剩下這六百塊錢不花白不花——等走的時候我要帶一些烤鴨回去給我妻子嚐嚐。”
“那你還是放棄這個夢想吧,南京能帶出的鴨子就隻有鹽水鴨;其他做法的鴨子帶出南京就會因為時間推移的問題味道變得很奇怪。”
“那還真是……令人遺憾。”川崎良平盯著手中的鴨肉,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