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出院了,韓家的人一個都沒有出現,包括他原來的眾多保鏢司機。隻有張勁默默的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單薄的行李。
“宵!”韓立突然抓住他的手。
韓宵停下手裏的動作,不解的回頭看他:“怎麽了?”
韓立臉上緊張的表情維係了幾秒鍾,放鬆的笑開來:“沒事,我隻是確定一下,你還在不在。”
韓宵撫上他的臉,用麽指輕輕摩挲著他的眼角:“你不是能看到了麽?”
“是能看到,但不大清楚,有點像模糊的幻影。”
自從手術以後,韓立就變得有點神經質,無論是醒著還是在夢裏,常會突然的驚乍起來,直到抓住韓宵的手,確認那個人還在眼前,才能讓自己從那種狀態裏放鬆下來。
韓宵的體質沒有韓立好,做完角膜移植手術還一度感染了炎症,因此恢複的也比他慢的多。可是為了不讓他發現是韓宵給他捐了眼膜,把他拆紗布的時間又往後拖了整整兩個星期,直到上周韓宵的先拆掉為止。
通過移植角膜的眼睛視力總不會如正常的那般好,但正常視物還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每當他看著韓宵的時候,卻總會說視線不清晰。
蘇青怡和眼科的主治醫生給他檢查過好幾次,都確認已經沒有問題,一切指標都處於正常水平。蘇青怡解釋說,可能是他自己的感官神經在作怪,越是努力想看清楚的東西越是反而覺得不清晰罷了。
韓宵勾著嘴角取笑他:“大哥你什麽時候也兼職做心理醫生了?”
蘇青怡凝望著那張已經幾乎沒有瑕疵的臉和嘴邊洋溢著的笑容,也說不清心中究竟是苦澀還是高興。
宵的臉上已沒有陰霾的表情,盡管仍然不生動,但早已褪盡冰冷的外殼。他不知道他經曆過怎樣的心理鬥爭,也許他的五髒六腑曾經全部被撞裂後才得以重組重生,才能得到這樣一個富有人氣的宵。可
是他知道,隻要宵是幸福快樂的,那麽,他心口空空的那一塊,也至少可以填滿三分之二。
宵眼前的光明世界失去了一半,但在那層表皮之下,他卻得到了更多更多。
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大靈動,即使一隻眼睛不能視物,但隻要他不長時間盯著某樣東西看,就完全察覺不出來。因此韓立天天那麽注視著他,也沒有發現有什麽異樣。
“東西收拾好了,我們走吧。”韓宵把兩個旅行包交到走進來的張勁手上,一隻手伸到韓立麵前。
韓立笑了笑,緊緊抓住那隻手,從病床上站起來。
他的腿還沒有完全好,但隻要不走快,就看不出異樣來,依然是英姿挺拔。
出院的時間是韓宵決定的,從醫院走出來,春日和暖的陽光就灑了他們一頭一臉,選了不錯的一天,晴空萬裏。
韓立立定在門前的階上,茫然的看著張勁攔車。
“我們去哪裏?”
“回家。”
“回……家?”
他已經不是韓氏的繼承人,更無法再大權在握睥睨天下,他的產權也全部都被收回,他現在已經一文不名。
“是的,回家。”
“回哪個家?我還有家麽?”
韓宵笑而不答,拉著他的手鑽進車裏。
車速帶起暖暖的風。韓立拉下車窗,看著車外的風景,從林立的高樓到滿目的綠意,是在向郊區駛去。
坐在他旁邊的韓宵翻看著手裏的書,也不理會他。
車程似乎有點長,韓立有點不安的盯著出租車上的電子鍾,看它從九點十五分跳到近十點,前方的路卻似乎還漫長的很。
終於忍不住:“宵……”
“什麽?”頭也不抬。
“我們是要去哪?”
“回家呀。”
“我們倆……在這一帶都沒有房產啊。”
“哦,是回我家,以後也是你家。”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宵的語氣好象又有點像以前的冰冷生硬。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這樣啊……”的在心裏犯嘀咕。
韓宵把他帶回了他親生父親的家,他的父母哥哥姐姐姐夫外甥,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列在門口……算是迎接他嗎?可是表情不大像……
韓立懷著忐忑的心情下了車,麵上卻維持著一貫的冷靜鎮定。
隨後下車的韓宵在他背後撲哧一笑,拍拍他繃緊的背:“不要緊張!”
“一點都不緊張!”韓立彎著嘴角咬著牙說。
韓宵越過他,輕飄飄的扔下一句“你緊張的時候耳根會紅,還會動,從小就這樣。”後,就站到了他的家人中間,和他們一起在對麵觀望著他。
完全是外人的張勁識相的提著行李站在旁邊,靜觀事態。
韓立掩嘴咳了一聲,說:“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