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哥。宸哥？”
顧意回過頭，看見楚宸正伸出一隻手呆呆地望著自己。
“嗯？”
“你怎麼了？酒喝多了？醉了？”顧意握住了楚宸的手，有些冰涼與粗糙。
“哪……哪有？”感受到掌心的溫熱與柔軟，楚宸一驚，發現顧意正拉著自己，“倒是你，臉上有點紅撲撲的，是不是醉了？”
“沒有！”顧意斬釘截鐵，“就那麼一罐啤酒，怎麼可能醉？”
“好好好，沒醉沒醉。”楚宸撤回了手，而後自然地搭在顧意的肩上，又順勢把他摟在了身旁，望著懷裏的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還有一分鍾”，顧意看了眼手表，轉過頭時正好碰上了楚宸的視線，冬日裏的星辰不多，但最重要的兩顆，此刻都已在眼中，“宸哥，想好許什麼願了嗎？”
“許願？我不信這些。”楚宸眼裏劃過一陣落寞與釋然，更多的，是遺憾。
“但我卻還是有願望的。”看著顧意，楚宸突然間有了點想要的，比如從前不敢奢求的那些，眼裏也多了幾分熾烈，但仍像流星劃過天際時那般，轉瞬而逝……
“是什麼呀？”
楚宸被顧意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有些無措，甚至是慌張，他避開了與顧意的對視，隨手拿了瓶啤酒，囫圇灌了一口，轉頭望向了眼前的黑夜。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楚宸故作神秘地道。
“五——四——三——二——一！”
“嗖——啾——砰——啪——”
縱橫交錯的亮光在一瞬間撕開黑夜，爆鳴聲如約而至。
“新年快樂！小意！”
“新年快樂！宸哥！”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相視一笑間，猶豫、慌亂、尷尬……今年一切的不如意終會消弭，像是墜落的煙花——煙消雲散。而不可言說之物，也在這黑夜裏恣意瘋長著……
“小意？”看著靠在自己肩上迷迷糊糊有些睡著的顧意，楚宸輕輕拍了拍他，“咱們回去睡，好不好？”細膩溫柔的聲音連楚宸自己都沒想過他還有這樣的一麵。
“嗯……好……”
看著他睡眼惺忪的樣子，楚宸轉過身，拉上顧意的手，往下一蹲，抄起兩條腿，把顧意背了起來。
“嗬，還真在健身。”楚宸掂了掂，身上人動了動，哼哼唧唧的，似是囈語了一聲，他臉上卻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漫天夜幕下，竟下起了點點的小雪，細碎的、輕柔的，在暖黃色的路燈中搖搖曳曳地落著，也沒有風，飄在身上、臉上時並不覺得冷，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雪、這樣的燈，但在這時候，楚宸倒覺得稀罕極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與幸福感油然而生。
而在此後的很多年裏，當楚宸回憶起所有美好之時，此刻的滿身風雪便都會化成暖意，味有回甘。
背著顧意慢慢地、慢慢地走著，明明這段路已經走過無數遍，可楚宸還是希望它延得長些、再長些，更希望這雪啊，下得再大些，於是就能夠留下一連串的腳印，好證明此時此刻，他正陪著他。
到了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盡管深夜的校園不再有疾馳的車輛，但楚宸還是停了下來，稍稍抬頭轉眼看了看路口，也正在此時，背上的人忽然也動了動，有溫軟的東西貼到了他的後頸。像是緊繃的弦突然崩裂，震碎了一旁搖搖欲墜的玻璃杯，砸在了瓷磚上，眩暈般地致命一擊。
除卻了惶恐與訝異，帶給楚宸的，比起以後在非洲援建大使館落成時的震撼，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此刻自己所背之人，將來於自己，便是整個世界。
回到宿舍，把顧意安頓在了床上，楚宸點開了最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INS，草草掃了一眼那幾十條未讀消息後，上傳了一張照片，是顧意放仙女棒時候的剪影，拍得很草率，加上光線不好，整張照片也顯得很模糊，可楚宸卻覺得，這是最完美的一張，至於文案，隻是簡簡單單的——“新年快樂”。
合上電腦，伸了個懶腰，楚宸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是無論多少冰美式也換不來的清醒，摸了摸早已褪去餘熱的後頸，楚宸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想要些什麼。起身，給顧意掖了掖被角，而後輕輕關上了門，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