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一條龍,一條尚處於幼年的龍。正如人們所想象的那樣,它長著牛樣的頭、鹿樣的角、蛇樣的身子、雞樣的爪子。隻是它還小,不具有攻擊性,我也不知道它有什麼特殊技能,比如會噴火、會遊泳、會飛什麼的。我是在隆慶街的那家北京銀行的垃圾桶裏見到它的。
那天我去北京銀行取社保。其實要不是社保默認成北京銀行,我打死也不會和這種地方性銀行有瓜葛的。不是我瞧不起地方性銀行,我隻是覺得建設地方性銀行純粹就像是畫蛇添足,有那資金和精力不如放開了允許多開幾家私人銀行。可是我忘了,畫蛇添足有時候也能添出龍來的。
那天是周六,一如所料,銀行裏取社保的人很多,多到隊伍都排到門口外了。反正來取社保我也隻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不在乎排多久的隊,於是站在隊伍的末尾我東張西望起來。那時候正是隆冬季節,北風呼呼地刮,雖然沒有飄飄灑灑的雪花,但是那冷也是透進骨子裏去的。好在我穿得不算少,所以還不怎麼覺得冷。我隻是不明白前麵怎麼有幾位還穿著裙子,裙子下麵雖然沒有露著大腿,可是那層薄薄的黑色絲襪能抵抗這如刀子般的冷風嗎?
隊伍排久了越發無聊起來。自覺不自覺地掏出手機來。其實我並不是個手機控,雖然有時候總是手機不離手的。我隻是無聊,雖然我掏出了手機,或者看兩頁書,卻看不下去;或者玩幾局遊戲,卻玩不進去;或者聽兩首歌,卻聽不痛快。這一次我掏出手機的時候,卻覺得從褲兜裏帶出了什麼東西——紙片樣的東西,我很確定那不是錢,因為如果是錢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它被手機帶出來。我本沒打算追究那到底是什麼,可是它飄落的方向卻讓我產生了好奇——它竟然不偏不倚地落盡了銀行門口的垃圾桶裏,要知道那隻垃圾桶距離我所站的位置可不怎麼近啊。
那是一隻普通的垃圾桶,銀白色的皮膚,圓滾滾的身材,有點像腐敗領導人的肚子。那張紙片樣的東西既然這麼了然它應該去的地方,我當然不能不知道它為什麼這麼了然。於是我分人群向那隻垃圾桶走去,還沒走到它麵前就看到裏麵有什麼東西在閃。待走近才看清,那閃的東西正被從我褲兜裏掉出的那張紙片樣的東西覆蓋著。我看清了那張紙片樣的東西是什麼,它的確是張紙片,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我猜可能是我某個時候閑著無聊塗鴉的一篇小說。可是此刻我的注意力已不在那篇小說之上,而轉移到了小說所壓的那個東西,那個會發光的東西。
沒錯,你猜對了,那會發光的東西就是我開篇就提到的那隻小龍。其實,事情上並沒有那麼複雜,也沒有那麼離奇驚險。當時我揭開紙片發現是條小龍,不禁失望至極,我想如果是隻小狗或者小貓,哪怕是隻毛毛蟲也比小龍強。你要問我為什麼這樣想,我隻能告訴你如果我確定那是條龍的話,那麼我將十分確定我在做夢,而且是在白日做夢,因為我從小就學的教科書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有龍,即使有也是恐龍,可是它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滅絕了。於是我沒理會那條小龍,而是自顧自地回到了隊伍裏。並且一回到隊伍裏馬上和前麵的人打聲招呼,寒暄了一句:“天兒真冷啊!”我這樣做隻是想證明我並沒有睡著,剛才我去垃圾桶的表現並不是在夢遊。可是前麵的那位並不給麵子,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當然冷了,這不廢話嘛!”我才發現前麵這位竟然是個姑娘,而且是個在三九寒天穿裙子的姑娘。我立馬閉上了嘴,因為我想起了某位摯友告訴過我的一句話:唯冬天穿裙子的女子與小人難惹也。
那天我排了五個小時的隊,結果最後隻取出了二百塊錢的社保。塞上耳機,迎著西落的太陽,嘴裏咒罵著什麼,我踏上了回宿舍的路。一路咒罵,我想我應該比耳機裏的袁闊成更忙。可是我沒想到,我真正忙的時候卻是在回到宿舍以後。
沒錯,你又猜著了,當我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發現那隻在垃圾桶裏的小龍也跟著我回來了。因為我往床上一坐正想脫衣服的時候,卻聽到屁股兜裏傳出了說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