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珠聽見響動從外麵小跑進來，見姬泠又癱在地上，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我受你連累被發配到這偏遠宮殿本就夠糟心了，你為什麼還要給我添麻煩，我們已經沒有衣服換了啊！”
搖珠也很崩潰吧。
姬泠抬了抬手，可她沒力氣，連給人擦眼淚都做不到。
“你手裏捧著什麼？”發泄過後，搖珠很快冷靜下來，她擦幹淨眼淚，快步走到姬泠身邊，低頭一看，瞬間就嚇得跌坐在地。
“怎，怎麼回事？”
姬泠頭一次表現出自己的冷靜，“有人想讓我死。”她平靜地陳述事實。
搖珠見識過這宮裏所有陰暗與汙穢，她自然聯想到了什麼，“是皇後？她，她想殺你？！”若是公主死了，她怎麼辦？會殉葬吧！
想到這裏，搖珠內心又是一沉，都是因為姬泠，憑什麼，憑什麼她一死，也要賠上自己的人生？
可她能改變什麼？自己隻是個小小宮女，外麵看門的侍衛若想殺她，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她勢弱位卑如螻蟻，如何祈求別人放過。
搖珠畢竟不過十七歲，“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這是姬泠第一次見她哭。
被送進這鬼地方時，她沒哭，因為沒有飯吃，餓得快要死掉時她沒哭，為了求一件冬衣，被侍衛拿刀抵住脖子時她也沒哭。
而現在，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對抗，必死無疑時，她哭了。
哭無能為力，哭命運弄人，哭不夠強大。
總之，她想要好好活著。
原來，位卑者想要存活竟那麼難。
“我不會讓你死掉的。”姬泠下了決定。
搖珠掛著淚痕，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要做什麼？”
姬泠慢慢爬回床上，“你去告訴門口的侍衛，就說我要死了。”
“你！”搖珠心下一慌。
“去吧，都交給我。”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搖珠自然不知道姬泠在想什麼，但這一刻，除了相信她，別無他法。
半個時辰後。
耳邊多了幾道陌生的腳步聲。
有人走了進來，然後關了門。
姬泠並沒有起身，隻是望著黢黑的床幔。
“父皇來了。”姬泠的聲音輕飄飄的，跟人一樣無足輕重。
那高大的背影停在三丈開外。
一縷幽香鑽入姬泠的鼻腔，那是父皇身上的熏香，小時候父皇雖也不怎麼喜愛她，但有母後在，他尚且能對自己和顏悅色，跟父皇親近後，她身上也會染上一些熏香氣息。
隻是現在，再也沒有了。
再嗅到那熏香，仿佛是過了幾輩子。
她側了側頭，發現父皇年邁的臉龐被陰影籠罩著，看不出神色，她扯了扯嘴角，道：“女兒身體不適，就不行禮了。”
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父皇不說，那就聽女兒說吧。”姬泠目光落在地板上的小鳥屍體上，“母後病逝，父皇便將我關入這安壽宮，不出一年時間，我的身體便每況愈下，現如今更是臥床不起。可我從小並不體弱，甚至比一些皇子的身體都要強健，進入安壽宮也沒有受過風寒，委實想不通為何會一病不起，直到那鳥兒吃了我的米粥。”
周身不怒自威的男人瞥了眼地板上已經死硬了的鳥兒，眼裏似有什麼鬆動。
不過，不重要了。
姬泠深吸一口氣，望著床幔，“父皇是天下的主人，定然不會有人在您眼皮子底下謀害公主，所以，是父皇默認別人害我，還是，害我的人就是您。”
他還是不說話。
姬泠苦笑出聲，扶著床沿，撐起身體，她拚著一絲力氣下了床，跪在男人麵前，“我的命是父皇和母後給的，若是您想收回盡管拿去，若是我的屍體對父皇有利，父皇也盡可利用，隻是，能不能放了搖珠，她是無辜的，不該受我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