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三十二年,北原二十四郡大饑荒,從大武三十二年春天開始,北原十六郡便滴雨未下,大武三十一年冬麥在五、六月份歉收。夏天又是滴雨未下,夏播作物在持續的大旱中枯萎,產量隻有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夏秋之交,遮天蔽日的蝗蟲席卷北原二十四郡。
北原二十四郡的大饑荒,卻在很長時間裏不被京城所知。賑災的不力乃至對災情的置之不理,又讓這場災難雪上加霜。
百姓紛紛逃離家鄉,踏上逃難的路程。
男人穿著汗衫,挑著擔,走在前麵。女人肩上綁著背帶,背著個娃子,時不時的緊一緊腰上的帶子,蓬頭垢麵。
“他爹,到前麵那棵樹下歇會吧,豐兒這會哭的沒聲了,到前麵讓豐兒嘬兩口好歹有個動靜”女人自顧的說道。
男人沒吭聲,布鞋呼踏呼踏的回應著女人。
枯樹毫無生氣,樹幹光滑挺直,樹皮不知去處,就像一副骨架,又像矗立的墓碑,記錄著逃亡的人們。
女人倚靠著樹幹,背帶綁著的娃子此刻已經抱在懷裏,雜草一樣的頭發明顯營養不良,大大的腦袋,闔著眼睛,麵呈菜色,幹裂的嘴巴急促的吸著女人的乳汁。
一下、兩下、三下,就已經掏空了女人的身體。
“哇”娃子又有了力氣大哭起來。
男人蹲在地上鼓了口煙袋,渾濁的眼睛看著北方……北原二十四郡再往北,青山山脈,聽說那裏受天神庇佑,活著的希望在那裏。
“他娘,擔子裏的饃饃你再啃上倆口,這麼下去豐兒到不了青山”男人磕了磕煙袋。
女人哭著臉不做聲,一隻手使勁的擠壓著乳房,女人想著哪怕能出點血水也好。
男人取下擔子上的被褥,下麵整齊的擺放著三個黑麵饃饃,男人拿出一個,又抽了一塊方布裹上,隨便找了塊石頭砸了幾下,黑麵饃饃碎成幾塊。
男人打開布子,挑了兩塊碎下來的黑麵饃饃遞給了女人。
一個月後,青山山脈下陳家村,來了一男一女,男人挑著擔,女人背著個娃。
村口站了七八個村民,有的手拿木棒,有的扛著鋤頭,麵色倒不凶煞,隻是攔著這一家三口不讓進村。
“各位大哥,俺一家逃荒來到這就是為了討口飯吃,讓俺幹啥都成”男人放下擔子拱手求道。
女人背著孩子,一手拉著背帶,一手攥著男人的汗衫,躲在男人背後埋著頭,時不時的拉一下男人的汗衫。
一個手裏拿著木棒的年長者上前一步。
“大兄弟,不是我們村不收留,是衙役早就來張過榜,誰家敢擅自收留流竄人員,直接改籍軍戶,現在別說是你們流民,就是野狗都不敢讓進村啊”
男人一聽改戶軍籍,也是吃驚的張大嘴巴,大武的所謂軍戶又名絕戶,家裏男丁年滿16至60全部服役,而且服役的是邊軍,全家婦幼皆隨軍屯戍。邊軍常年征戰,這基本就是絕戶政策。
大武常規兵役製度是:男丁年滿16歲,邊軍服役滿3年,或府軍服役滿5年,退役返鄉戶籍注已征,便永不再征,除非自願繼續服役。
帶著媳婦孩子奔波了一個多月,沒想到到了夢寐以求的青山腳下卻無安身立命之處,男人一肚子話卡在喉嚨發不出聲。
改籍軍戶一般兩種情況,一是給犯了大罪的家族,死罪免除,但是要為國效力,至死方休;二是有些流浪乞丐,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入籍軍戶能吃飽穿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至於埋骨何處,何須理會。
見男人不說話,年長者繼續說道:“大兄弟,北原逃過來的人太多了,青山府的老爺們希望逃荒的人往西去西雁府,哎,我們不是見死不救,實屬無奈之舉啊”年長者也是長長歎了口氣。
男人咂了咂嘴,還是沒有說出句話。心中苦澀,轉道往西去西雁府跋山涉水,自己和婆娘還能堅持,可孩子必定熬不過去。再往北過了青山山脈就是諾木人的領地了,聽說那裏把抓到的大武人架到火上烤著吃,凶殘無比。天下雖大,怎麼沒我一家人容身之地啊”
“老天爺不開眼啊”男人哀嚎一聲轉頭看了看女人,隨後目光落在了女人背上的孩子,眼神複雜,更多的是重重的無奈。
“走吧”男人重新挑起擔子向西而行。
男人是這個家裏的頂梁柱,女人自嫁給了男人從來沒有頂過嘴,男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男人說來青山討生計,女人就背著孩子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