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映彌沒有家用電腦,他不喜歡電線在家中縱橫交錯,甚至在裝修時要求建築隊不準在牆裏埋設電線。

是的,這間房子連盞燈都沒有,屋裏除了裝在防盜門的四節五號電池外,再也沒有任何一件與電有關的物品。對了,這裏也不通煤氣,金映彌的三餐都是在外麵解決的,當然,那些飯店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他把所有符合自己衛生標準的餐廳名字都寫在了本子上,又在本子上選出了702道菜,早中晚餐各234道,按照拚音縮寫首字母A到Z的順序,每天三道菜,寫下了234天的用餐表,嚴格執行著表格上順序,等到第235天的時候,再從A循環一次。

這棟房子比那些號稱使用純天然植物塗料與材質的房子更接近自然,金映彌的生活作息像原始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對,原始人沒準兒也會有夜生活,像篝火晚會之類的,但金映彌沒有。

金映彌沒有家用電話也沒有攜帶電話,找他的人會打到金映彌樓下那間小賣鋪,在金映彌下樓時小賣鋪的店主會轉告他。金映彌想用電腦時,也是借用店主家的電腦,那台店主兒子說買來學習但滿屏遊戲圖標的聯想電腦。

之前當作家的時候金映彌倒是有一台個人電腦,在他封筆時那台電腦也隨之安歇了,不過金映彌保留了自己的筆名,他在論壇上的昵稱也是白舟。

論壇上最新的帖子還是七天前“蠢娃娃”發布的關於聚餐的提議,帖子的回複也不出意外的依然是0。

金映彌或者說白舟,創建了一個標題為“有些邪門的失蹤”的帖子,在帖子裏原封不動地複述了自己與青年的對話,然後點了發送。

關掉瀏覽器,金映彌摸了摸店主兒子的頭,用眼神向他保證,自己不會向他父親告密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標不是學習軟件,然後離開小賣鋪,準備去那家隻賣豬腳飯的隆記吃今天的晚餐。

可等他走到隆記才發現店門緊鎖,玻璃門上麵貼了張A4紙,那是一則歇業通知,店主因為某些原因要回老家一段時間。

在金映彌執行用餐表格的日子裏,這樣的事情也出現過幾次,金映彌大多選擇了餓一頓,然後下一餐再按照表格上的順序去吃下一家。但他今天實在很餓,本來今天的食譜上中午安排雜糧粥就是因為晚上的豬腳飯有些油膩,現在如果吃不上豬腳飯,那金映彌今晚恐怕會餓得睡不著覺。

饑餓感催促他改變計劃,於是金映彌準備去吃用餐表上的下一道——棗糕。可是那家早餐店的營業時間隻到下午兩點,這會兒早就關門了。金映彌揉了揉耳朵,心想還好早餐店沒有開門,若是今晚吃上了棗糕,那以後每天早上都得吃午餐,每天晚上都得吃早餐了。

棗糕的下一道是孜然羊肉,可那家清真菜館在兩個多月前就轉讓了,現在已經是間台球廳了。再往下看,拚音Z開頭的菜還剩下四道,金映彌歎了口氣,如果這四家店都沒開門,那他今晚就隻能餓著了。即便已經破壞了用餐表上的順序,但金映彌還是無法接受早餐和午餐是Z開頭而晚餐是A開頭。

規則就像一個裝滿了水的木桶,有人破壞了桶,在上麵開了洞,水就會流出來。流出多少剩下多少,取決於洞的大小和位置。這些水,就是規則的約束力。如果說跳過某些菜品,是在木桶上層用釘子砸了個小孔,那破壞A到Z的順序,則是將木板抽出一塊,直接讓木桶失去蓄水功能。

可似乎是晚餐之神在故意捉弄他一般,剩下的四道菜或是因為食材短缺,或是因為菜譜更新,全都無法提供。

天已經完全黑了,懸在空中的月亮,在金映彌眼中倒像張被咬了一大口的餅,想必那些讚美月夜的詩詞,都是作者吃飽了以後寫的吧。

回去路上,路邊小吃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金映彌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新詞“月下攤販”,月光於小販就如同春雨於筍,不過還沒來得自我陶醉,食物的香氣就飄進了他的鼻孔。要走過這條街,對一個餓著肚子的人而言簡直是一場酷刑,不對,隻要是Z開頭的小吃,金映彌也是可以吃的,雖然沒有記錄在用餐表上,但沒破壞字母順序就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