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宋茜的絕筆信(1 / 2)

宋茜給葉思羽的信

小羽:

給你講個故事吧!你當然知道這是我的故事,可我不想用第一人稱,這樣會顯得我有點可憐。

1972年吧,一個深秋的清晨,天蒙蒙亮。當時的寧縣算是農村,那時農村沒有公交站牌,村裏隻有一個長途車的小站點,三歲的小姑娘在站牌下的長椅上哇哇大哭,附近撿破爛的寡婦把她帶回來家,那個稱之為“家”的垃圾場占據了小姑娘的整個童年。夏天悶熱黏膩、臭氣熏天,冬天四麵透風、刺骨的冷。寡婦對這個小女孩總是非打即罵,她說女孩兒是賠錢貨,養大了也是白養,養別人的更是喂不熟。她天天罵的都是這些話,開始小女孩兒還害怕後來就習慣了,她發現隻要她笑,那寡婦就會把罵人的話換成白眼,起碼耳朵是安靜了,於是她學會了笑!後來到了上學的年紀,女孩兒每天早起晚歸扒著村裏學堂的窗戶聽教室裏的孩子上課,等他們放學的時候挨個家長問有沒有廢品,誰家有她就去誰家,這樣每次還能帶很多廢品回家。再後來學校有一個男老師發現了她,經過測試她的成績竟然好過班裏的優等生。老師替她給寡婦做工作讓女孩上學,寡婦不同意,老師一連去了半個月,連小女孩兒都想放棄了,老師急了,他許諾讓班裏的同學幫忙一起撿廢品,而且不收學費。開始老師以課外勞動為借口讓每個孩子撿廢品,但被幾個聰明的同學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兒後,原本就討厭這個垃圾堆裏長大的孩子,這下不光更加排斥,連老師也遭了殃,有家長跑來鬧老師就挨個做工作,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大家是善良的,鬧了幾天就不鬧了,但同學們不在幫她撿廢品了,隻有那位老師願意幫她,給她聯係了村裏的工廠和個體戶,每天可以去那些地方收些可以賣錢的廢品。再後來小女孩兒學習出色,幾年後考上了師範。她想回去給那個老師當幫手的時候,那個老師卻已到了淋巴癌晚期,臨閉眼前他囑咐自己的學生:離開村子,向更遠更高的地方去。

女孩出了村子,認為南城這樣的城市應該就是更遠更高的地方,她放棄了學校的分配,為這寡婦又狠狠打了她一頓,可她沒反抗,寡婦老了打的也不像早些年的時候有勁了,她跟寡婦說她要走了,但會給她寄錢的,畢竟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聯係。

她去了南城,找了一家當時還算的上效益不錯的民營企業——當時的泰坤紡織廠。她是廠裏為數不多的大學生,那時候她是同事眼中的知識分子,是廠子裏聰明能幹有知識的廠花,她不怕吃苦,吃在廠裏住在廠裏。她甚至願意替同事們加班,這在別人看來不能理解的舉動,在她看來隻有好處,一是可以多賺些錢,再則她可以在各種流水線上學習技術,就這樣短短幾年的時光她幹遍了廠裏所有的工種,她做過擋車工,搬過棉卷。清花、梳棉、並條、細紗、絡筒、漿紗,穿扣、織布、驗布等流程她比任何進廠的工人學的都快;她理得清廠子裏雜亂的財務報表,也出差跑過銷售,最好的業績一年的銷量頂過了過去三年,很快她不光得到了老董事長的青睞,也獲得了當時剛留學回來的董事長唯一的兒子葉先澤的關注。

葉先澤溫柔、正派、善良,他大概是對這個每日拚命努力,不知疲憊的姑娘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那是一個冬天,天很冷,天上正在飄雪,地麵有些滑,那姑娘扛了一匹棉紗正小心翼翼的走,突然腳下一滑,她以為自己要摔下去了,怕弄髒了布匹,手奮力高高舉起。身子將要倒下去的時候她被一個厚實的臂膀攬住了,那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葉先澤,他身上有好聞的香水味,讓人陶醉,盡管那個時候,她還沒見過任何一瓶香水。

那次她崴傷了腳,布匹也弄髒了,可葉先澤私下處理了,並沒給她處罰,反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常常照顧她,關心她。

腳傷養好了,她成為了葉先澤的助理,以她拚命三娘的工作態度,廠子裏少有的高學曆和她對紡織流水線的熟練程度,沒有人會質疑她成為總經理助理的資格,更何況替人加班還攢了那麼多好人緣。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能與葉先澤朝夕相見,一起跑企業談業務,一起討論技術研發新產品,那段時光大概是她往後的人生中不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