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驚瑭是個殺手,還是當屬於天下第一的殺手。
平日裏,誰聽了她的代號都要聞風喪膽。
然而此刻,這位女殺手穿著一身嫩黃底繡鵝冠紅色大花配油綠葉子的羅裙,手中握著一方紮人眼球的豔藍色手帕,大刀闊斧的,邁進了京城小姐們組在春橋園賞花宴的門檻。
園內,原本或輕抬玉指掩唇啜新茶,或眉目如畫垂首看詩書,又或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輕聲慢語談論棋局的小姐們,一齊震驚的望過來。
跟在夏驚瑭身後的侍女雲月不得自戳雙目,再化身成一條蚯蚓鑽進泥土縫裏,永不見天日。
她和小護衛哥哥猜拳時太過嬌羞,一不小心把手插到人家鼻孔裏都沒這麼絕望過。
誰能料到,小姐能從那兩箱子精美華麗的衣裙中,挑出這麼一件絢麗到刺目的羅裙。
隻是,夏驚瑭殺人無數,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又或者說,她感受不到對這種複雜的、隱匿的目光。
即使她們都看著她,她也隻是緩慢地疑惑一瞬,低頭望了一眼衣服上漂亮的繡花,心道,哪裏出錯了?
議論聲乍起。
看詩的小姐恍惚移開目光,卻已經遲了,那大紅大綠已經刻在了眼睛裏,再揮之不去,隻能憋出一句:“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
掩唇的小姐說話都有些燙嘴:“這、這位女子,是、是誰家小姐啊?”
談論棋局的小姐們驚詫到懷疑自己:“許是我眼睛有些模糊,竟沒見過這位小姐。”
“我也不知……”
夏驚瑭想了一會,一根筋的腦袋忽然明白了,定是剛才走路沒有走對。
應該走新學的蓮花步。
春橋園門口,殺手為了確保不出錯,麵無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緩慢,卻又極其標準。
卻不知眾人眼裏,原本輕盈雅致的蓮花步被走得僵硬無比,簡直如同一副不會走路的白骨架子,再加上花哨豔麗的衣服,就像誰家墓裏爬出來的鬼怪。
當真有些嚇人。
被所有人視線包圍的雲月欲哭無淚,欲鑽無縫,簡直想暈厥在地上。
眾人們更是目瞪口呆。
但這等詭異的情景下,一時之間竟沒有人說什麼。
或許是夏驚瑭的臉色太尋常了,原本應該要受到大肆嗤笑的場景,硬是被她不動聲色的臉壓了下來。
又因為受到的衝擊太大,自幼飽讀詩書,最是能言善辯搶人風頭的小姐,都嘴拙起來。
過了許久,久到夏驚瑭以那樣的姿勢走到了園中,低語聲才響起。
一位小姐虛弱的靠在同伴身上,捏著帕子捂著心口,嚶嚶似燕語:“她這副打扮,是深山裏的老妖精嗎?”
“不知不知,啊,我快看不下去了。”
“怎會有如此,如此,如此!”那小姐用詞一向文雅,被逼的詞窮,“如此”了半天,最後隻能吐出來一句:“如此特立獨行之人!”
京城的文人氣息濃厚,詩文字畫多崇尚平淡細膩之流。各門各戶的大家閨秀們穿衣打扮也都追求清麗,喜雅致,衣著多為素白、淺青之色。
因此夏驚瑭的出現,就好似一朵大紅花硬擠進了雪白曇花之中。
好在花宴主人有大局意識,及時站出來,將夏驚瑭請到一張石桌前坐著,解救了諸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