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總是很靜,尤其是在這種寒磣、破敗的巷子裏,那夜靜地過分,別說是“一根針掉到地上”,就是你使勁兒喘口氣兒,都會破壞夜的黑,夜的靜。說實話,這種巷子在夜晚靜起來,實在有幾分鬼氣,但處在巷子裏的人並不在意,畢竟他們已習慣。

然而,今晚,這夜、這巷子注定靜不了。你隻是稍微聽,就會發現從巷子裏頭那座最昏黃老舊的屋子裏,時不時會傳來啤酒瓶摔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混雜著淒厲,悲催又尖銳得有些恐怖的女人的叫聲:“小賤人,你怎麼不去死?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這個小賤人,我林微霜怎麼會有今天?你說啊,不是你……我……我怎麼會有今天?你個小賤人!”

罵人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全身赤.裸的她,腿長皮膚白,臉上塗著花花綠綠的殘妝。從眉眼間,可以預想到她年輕時是個靚麗的女人,但歲月總是無情,現在的她隻是一個粗劣並且脾氣暴躁到讓人不能容忍地步的惡毒女人。

她罵完那一席席惡毒的話,順手抄起地上的一個破酒瓶就朝著龜縮在房子一腳的一個小女孩兒身上砸在。

小女孩兒名叫林萱蘇,7歲,女人的女兒。

那酒瓶子飛得極快,而且猛烈,可以預見砸上去會造成不小的殺傷力,麵對這種具有殺傷力的武器,長人都會選擇躲開,減少傷害的。但,7歲的林萱蘇盯著飛過來的啤酒瓶,卻不閃不避,徑直瞪著那瓶子在她的頭上綻放出血的陰毒。

鮮血順著林萱蘇白淨的額頭往下淌,經過眉毛,粘住了她左眼長長的睫毛,左眼被濃稠的血粘連得有點睜不開了,她隻能維持著眼睛一大一小的狼狽姿勢。但這並不能阻止她死勁兒地用她的眼睛去仇視她的母親。她的目光,犀利、冷峻中又滲透著夜的陰寒,就好像站在她麵前發酒瘋的女人並不是賦予自己生命的媽媽母,而僅僅是一個陌生人,甚至,是一個存在在宿命中、與她不死不休的敵人。

“你敢瞪我,小賤人,我生了你,養了你,你還敢這樣瞪我?你個**胚子……”林萱蘇的冷漠激怒了林微霜,剛剛停歇下來的林微霜又開始不斷地發飆,並將最惡毒的詞彙用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林萱蘇還是一言不發,隻是那樣冷靜地看著母親,自始至終沒有回嘴,沒有反抗。

母親的謾罵在繼續,女兒仇恨的目光也沒有一分一秒停滯掉……靜謐的屋子流淌著一種殘忍、腐蝕的味道,參雜著血的腥臭以及母親喘著的粗氣,這個屋子很冷,謾罵,詛咒,惡毒的語言以及冷冽和漠然的仇視使所有的親情都蒸發在這間惡臭的小屋子裏,不留蹤跡

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大吵大鬧的林微霜,忽然間安靜下來,像隻累極了的母狗。她癱軟在地上,嘴閉上了,卻用同樣憤恨的眼神盯著冷眼旁觀的林萱蘇。兩人一直對視了很久很久,久到,連上帝都認為這場母女之間的鬥爭似乎已經在此刻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