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如往常一樣,和煦的陽光早早鋪滿了朝雲峰,透過稠密的鳳凰樹葉片灑落下來,成了點點金色的光斑。
苗圃替小夭梳妝打扮,看著水鏡中的自己,小夭心生感慨。這是她第三次身穿嫁衣了,也不知能否順利進行。
仍記得那時同豐隆成親,防風邶一襲白衣前來搶親,並以“凡你所喜,都將成痛。凡你所樂,都將成苦。”的毒誓要自己隨他離開。
不過同相柳決裂後,兩人便沒什麼聯係了。小夭望著水鏡中頭戴鳳冠的人兒,依舊浮想聯翩:若是相柳知道自己與璟成了婚,應該會祝福自己吧。
不知為何今日會頻頻想起相柳來,或許是想得到他的祝福,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小夭苦笑,想他作甚,或許在他心裏,和自己的那些交情不過都是明碼標價的交易而已。
苗圃最後為小夭整理好嫁衣後,喜鍾聲響起,同璟的大婚儀式也正式開始。
宴席過後,在瑲玹準備離開時,小夭悄悄攔住了他,“瑲玹哥哥,我能同你說些話嗎?”
兩人單獨落在人群後麵,小夭似是顧慮但卻毫不猶豫地說:“洪江軍隊節節敗退,哥哥......你這次能不能放過相柳?”
小夭也說不清道不明為何自己要向瑲玹這般請求,即便兩人早已恩斷義絕,可自己心裏的聲音卻是還想讓相柳活在這世間。哪怕辰榮義軍戰敗,哪怕那人今後與自己再無瓜葛羈絆,隻要他能活著,在這世間繼續做個九曲紅塵身外客便好。
瑲玹道出這麼些年招降相柳,但卻從未成功,哪怕條件隨便開,他也不肯背叛洪江。最後無奈道:“隻要相柳願意放棄,我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兩人互道保重,瑲玹離開朝雲峰。心中最後一件掛念了卻後,小夭輕歎了口氣,笑靨如花對璟說:“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妻。”
小夭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恍然間,她夢到自己身處極北之地,寒冷之際,一身紅衣的相柳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甚至頭也沒回一下。
“相柳,相柳!”
相柳似乎未聽到她的呼喚,越走越遠,直到那抹鮮紅身影完全消失,目光所及空剩下皚皚白雪。
小夭正欲追上去問個明白,便醒了過來。
意識到這是場夢後,小夭鬆了口氣。她心裏暗想:若自己在極北之地遇到相柳,見到如此落魄的自己,他絕不會視若無睹,必然要冷嘲熱諷一番。況且記憶中的相柳總是身著纖塵不染的白衣,又怎會穿紅衣呢?
成婚後幾日,她與璟一同回了皓翎,日日清閑無事,便上街吃遍美食。
這日小夭正點菜,便聽到一旁的食客大喊道:“大快人心,你們聽說沒,那辰榮魔頭九命相柳死了!”
“早就聽說了,據說蓐收大將軍花了極大功夫才將那廝殺掉!”
小夭手中酒杯倏地滑落,身體也控製不住地輕顫起來。這一刻璟的關切的問話她聽不到,隻有那句“九命相柳死了”久久在耳畔回蕩不已。
相柳可是大荒內第一高手,況且瑲玹哥哥也說了會給他一次機會,怎麼會死?
不會,一定不會,這必然是那九頭妖可惡的計謀,誰死他都不會死。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朝雲峰,恍惚間見到苗圃前來,立即上前問道:“相柳沒死對不對,那些消息都是假的!”
“相柳他.......他戰死了。”
聽完苗圃講述完這場戰役取勝的過程,小夭隻覺得頭暈腦脹。
冒充洪江,被萬箭齊心射殺在海島上,就連屍身都沒留下來,隻餘毒性劇烈的血液留在島上。
一夜未眠,小夭坐在冰冷的玉階上,望著那輪冷冷清清的月亮,心中想起那時同相柳一同賞月,相柳似是安慰般說的那句:“隻要天地間還有這樣的景色,生命便很可貴。”
她不知道相柳死時,是否看到這輪明月,看到他口中這抹讓生命變得如此可貴的景色。
似乎在相柳看來,任何人的生命都很可貴,除了他。
想到這裏,她眼中盈滿了淚水,不知是什麼情緒讓她無法理智,甚至生了想要去海島上看看相柳的想法。
……………
隨後數百年,小夭同璟生活在海島上,日子也算是愜意。瑲玹偶爾會同苗圃與左耳拜訪二人,倒是毛球那隻鳥,年年都會前來相送賀禮。小夭每次都會喜笑顏開地喂給毛球一些靈丹,還說:“毛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何時才能化成人形啊?”
若你主人還在這世上,必定會日日催著你修煉成人形。
數百年後,璟因病逝世,留給小夭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小夭,可還記得獙君送來的大肚娃娃?”
小夭雙眼含淚,極度悲傷道:“記得......我記得。”
璟目光逐漸渙散,可還是說出最後一句話:“好好活著,去玉山......找王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