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重迷霧(1 / 2)

熹褔宮內,夷光端坐在一把腿描金漆的矮凳上,執起一支細長的眉筆,淡淡地對跪在身後的芥雲道:“你覺得今日之戲唱得如何?”

“娘娘在說什麼,奴婢愚鈍,不解?”芥雲抬起眼眸,澄澈的目光波光瀲灩,柔情婉轉,似是要把人的目光都吸引進去。

夷光早料到她會抵賴,便淺淺一笑,轉過身去:“給鄭旦辦事的不是靡雨,而是你。今日這出,便是我和靡雨共同協商演的一場戲,目的不僅僅是要警告你吃裏扒外,更是要警告那些靚覷我位子的,自以為有幾分美貌可以迷惑大王的人。”

芥雲臉刷得一下慘白,雙唇微張微合急促的喘著氣,冰涼的汗珠順著臉頰滴在緊緊拽著衣角的手上。她已見識過夷光的心狠手辣,對心腹逢場作戲亦可如此,更何況是對真正背叛的自己。透過被淚打濕的眼眶,模糊的視線中,用金線精雕細琢芙蓉的花蕊格外刺目,芥雲抬起頭注視著正瞠目怒視自己的夷光。飽滿的淚珠盈盈欲墜,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顯得愈發楚楚可憐。夷光雙唇一抿,露出一絲輕蔑,隻聽跪著的人嗚咽道:“是賤婢不該背主,答......答應幫鄭旦做事......”

夷光縵步至朱紅雕漆臥榻上,一步一踏,玉足傾軋在鋪滿羊絨毯的地麵上的聲音宛如開戰的鼓鳴般令芥雲心亂如麻,一時原本清晰的思緒逐漸變得紛雜起來。但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時刻提醒著自己:那個人可是大王黃袍加身的恩人,比起現今站在麵前的這位,那可是雲泥之別。大王難道會為區區一女流,對她下手?這樣想後,芥雲更篤定了,垂首磕跪在地,聲音愈發有哭訴之意:“是她給我了把匕首,叫我在國宴上藏於袖管之中,等娘娘獻上供奉之物時,必會叫貼身的婢女代勞,屆時我便趁機......”

“你便趁機圖窮匕見,刺殺大王。”夷光不等她說完,接下來道,“你好大的膽子!”

芥雲緩緩抬頭,卻為露出任何驚恐之意,而是一反往常的鎮定:“娘娘說得對,這的確是鄭旦的計劃,不過在奴婢看來這樣做過於冒險,況且於奴婢自身,也是必死無疑。”“所以鄭旦想要一箭雙雕,既加害於我,又想越國報仇雪恨。”夷光嘴角彎彎,似笑非笑,不假思索的繼續道:“這可真是個好法子。反正她也是將死之人,半隻腳已踏進棺材,倒不如這樣,還可拉個人一起下水,不,倘若行刺成功,可就不是兩命了。那你的計劃又是如何?”

芥雲正了正身,繼續道:“如今靡雨臥病在床,跟在娘娘身邊的隻有茗煙與赭霧這兩個新來的丫頭。我隻需好些**幾番,待到國宴時,在她們的衣物中做些手腳。等刺殺昭然若揭時,我提前幾日將娘娘因被害主子已處置我的消息放出去,屆時便可全身而退。再說,鄭旦相對付的人是你,我在她手中不過是個貪圖富貴可利用之人而已。”

夷光思紂:這小丫頭好玲瓏心思,竟想到嫁禍他人。頓了頓,便道:“今日之事,你若敢說出去,可就不是在這裏跪著那麼簡單了,還有,按你說的行事。”

芥雲雖是不解,卻忙磕頭跪謝:“是娘娘,謝娘娘大慈大悲,不殺之恩。奴婢感激在心,再也不會被金銀蒙蔽,做出損害主子之事。”說完,連跪代謝的走了。

夷光順手接過赭霧遞上的一盞清茶,垂眸望了一眼浮在碧水上綠意盎然的葉片,終是歎了一口氣,將茶擱在一旁的鎏金案幾上。赭霧手裏還揣著朱紅色的案盤,強壓著怒意,忿忿不平道:“娘娘真是好脾氣,就這麼放那個賤人走了。倘若是我的話,還不是要打斷她的腿!”

夷光眸光閃爍:“要是話都照你這麼說,那我這娘娘之位可就朝不保夕了。”說到這,夷光停頓一下,眼中一道利刃閃過:“我留著她,不過是為了釣出她身後的大魚。”

赭霧撲哧一笑,連肩膀也一抖一抖:“大魚?難道在娘娘眼中,那個在朝堂上令人貽笑大方,丟盡皇家臉麵的人也算個狠角色?”

夷光瞥了赭霧一眼:“最近愈發慣的你不成體統了!不過,若是你,你會抱一個連自己都岌岌可危的人的大腿嗎!”

笑聲戛然而止,赭霧捂住嘴,眼神不知望向何處:是啊,夷光說的對。就算芥雲再貪慕榮華,可在一個是聖上新寵,沐浴甘霖,另一個卻是一紙訴狀,待聽發落麵前,也不難抉擇選擇前者啊。難道還有比夷光更位高權重的人,還是那人恰好戳中了芥雲的短處?一個個謎團在赭霧腦海中油然而生,搞得她思緒錯亂紛繁,眼神越發迷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