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飛進車窗的女人(1 / 1)

廣西、雲南那邊打仗有4個年頭了,這女人的丈夫成為最可愛的人,永遠回不到故鄉了。於是楊秀芝離開了一窮二白的廣安農村,女兒拿給公公婆婆養,就獨身一人到省府成都掙錢去。她在田地裏扯些折耳根,用裝化肥的口袋裝好,就肩挑行李。到了前鋒火車站。武昌開往成都的213次普快列車,在上一站渠縣站就沒有開車門,因為已經嚴重超員了,連車上廁所裏都擠著5個人。火車在站台一停下,楊秀芝把身上僅有的5角錢給了一個棒棒兒,棒棒兒即是車站碼頭拿著扁擔幫助旅客挑送物品的人。棒棒兒收了錢,就熟練地用扁擔尖頭撬動綠皮火車笨重的車窗,用滿是繭子的手掌往上推開車窗,抱著楊秀芝的雙腿往頭上的車窗一送,她雙手攀附住窗口,下麵的棒棒兒抓住她的鞋往上一推,楊秀芝就進了車窗,下麵的人把兩個化肥口袋用扁擔推進來。

雙人的座位上擠著三個人。兩個男娃娃胸前別著達縣師專的校徽,挨過道坐著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個頭1米60左右,稀疏的胡茬,胖胖的臉上閃著有點狡黠的眼光。

楊秀芝把兩大包塞在他座椅下,對中年男子說:“師傅,一會兒查票的來,就說行李是你的。”

杜子更此次回到渠縣琅琊鄉,是給母親辦喪事。農村裏他有2個哥哥1個姐姐1個弟弟,喪事都是他們辦的,他僅僅是拿出畢業儲蓄5百元錢來,就把7天喪事體麵辦了。

杜子更向蹲著的女人問:“到成都逃荒?”

“是的。”楊秀芝點點頭,“男人在廣西邊界那邊去了。”

杜子更有些憐憫這個女人,他說:“我也是軍人,20年前參加了自衛反擊戰,負了重傷。因為立了三等功,就轉業在成都。”

楊秀芝眼巴巴地看著這男人,想起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死,憑著二等功,也該轉業在大城市裏。

“我這袋子裏折耳根能賣多少錢?”楊秀芝問。

杜家根說:“三天飯錢。不過吃飯還要糧票。”

女人露出無助神態。

“你人生地不熟,在成都怎麼待得下去。”杜子更說,“我們院子有人叫我這次回農村找個保姆帶孩子,由於辦喪事太忙了,我居然忘記了。”

楊秀芝趕緊說:“我可以幹這事兒。”

“要得。”杜子更說,“成都房錢貴,吃的也貴。你帶娃娃掙的錢,吃住花費後,不會有零錢往家裏寄。”

楊秀芝,想起給公公婆婆說每月給他們孩子花費的錢,有些動搖去成都了。

杜子更看出她的心思:“你可以跟我住。”

楊秀芝的臉刷地漲紅了,低下了頭。

杜子更感到自己說得有些唐突,忙摸出工作證給楊秀芝看,說道:“你放心。”

楊秀芝點點頭說:“我跟你走。”

火車在重慶站停後,人潮退了一半,居然有空位了。那兩個大學生下車後,杜子更與楊秀芝坐到一起。夜已深,楊秀芝頭靠在杜子更肩膀上,打著呼嚕。杜子更難以打盹。四十歲的人了,他因為文革時失手把人打殘,坐了兩年監獄,出來回到單位,就沒有心思結婚生子了。

正想著,查票的來了,杜子更隻拿得出來自己的車票。搖醒楊秀芝,她忙翻遍衣服口袋,手一攤說:“可能剛才解手時丟了。”那時無身份證,無法核實真假,就從重慶站買起到成都的車票,買單的當然是杜子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