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我仿佛再度回到久遠的頑童時光,愜意地將身體淹沒在吊床舒適的臂彎裏,痞子似的叼著狗尾巴草,蕩來蕩去。
星星點點的螢火蟲,縈繞在周圍,仿佛連同星光一起,編織了一種溫馨祥和的氛圍。不知不覺中,就陷入了香甜的夢鄉……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荒誕地感覺到自己活脫脫變成了一隻躺在砧板上的雞,被聒噪地圍觀,被七手八腳地清洗、吹氣、去皮,反複折騰……
等我悠悠醒轉,四散逃逸的意識開始重新在腦海聚攏,之前“離我而去”的四肢也重新被感知到,劫後餘生的幸運感和仍然存活著的幸福滋味,猶如春池蓄水般一點點地蓄積豐盈起來。
我試圖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無比沉重,功能早先一步恢複正常的耳朵裏傳來勻稱的輕微呼吸聲,鼻翼間更是傳來少女頭發的芳香,禁不住扭頭嗅了嗅,腦海中跳出朱夢琪那清麗脫俗的樣貌來,不由得覺得更加開心了一些。
再度用力,終於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透過微光看去,發現朱夢琪就縮在我身邊安睡,可能是怕擠占了我的空間還是怎的,原本就瘦削的身子骨更是縮成一團。
同生共死這麼些天,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看見親切熟悉的人兒,心下大定。
活著的滋味,真他娘的美好!!
又恢複了一陣子,感覺周身逐漸積攢了一些力氣。
緩緩伸出手,將朱夢琪輕輕攬入懷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動作雖然輕柔,但還是把她驚醒了。
朱夢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驚喜地發現我已然醒轉,開心得燦然一笑,仿佛冬日裏荒原上的初升旭日,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朱夢琪關切地察看了一下我身上明顯的傷口,由於沒有體溫計之類的測量工具,她毫不避諱地采用了土方法——額對額貼了幾秒,感受到沒有發燒跡象,這才欣喜地說道:“淩誌哥,你終於醒啦!可把我們嚇壞了!芬姐她們忙活了一晚上照顧你,都累壞休息去了,留我在這裏照顧你!後邊……後邊我不小心睡著了!”
越往後,聲音越細小,仿佛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虧心事一般。
我微笑著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打趣說道:“你看你,肯定是太困了,現在還在說胡話夢話!趕快閉上眼,再睡會兒!”
說罷,自己嚐試著坐起身來,看了看四周,感覺這裏更像是芬姐她們居住的房間。
抬手看了看表,發現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餓了許久,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朱夢琪原本乖巧地閉上眼睛裝睡,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聲音,撲棱棱的睫毛抖了幾下,終於沒能忍住,莞爾一笑,輕快地跳下床:“淩誌哥,你等一會,我去取些吃的過來!”
可還沒等她開門,門吱呀一聲已經被推開了,阿強拿著一些食物和溫水走了進來,仿佛早就知道我已經醒來似的,死魚一般的臉上看不出半分波瀾,仿佛根本沒留意到屋子裏還有兩個大活人似的,麵無表情地將食物放在桌子上,抬腳就又要走出去。
我喊住他,盯著他血絲未退的雙眼,真誠地說了一聲:“阿強,謝謝!”
阿強不發一言,默默指了指研發中心島嶼的方向,深邃的眼眸底部彷佛破天荒升騰起兩點閃爍跳躍的光輝,意思再也明顯不過。
好吧,這個臭小子,還在惦記著藥劑呢!
不管怎樣,作為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以後拚了命,也要去研發中心一趟!
看我點了點頭,阿強的嘴角罕見地向上彎曲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隨即又很快恢複了那副死魚臉,打開門走了出去。
阿強性情大變以來,朱夢琪平素裏有點兒怕他。
看他走出去,本來就輕微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不見,才卸下千斤重擔似的撫了撫自己的胸,長出了一口氣,吐了吐舌頭,拿起阿強帶過來的食物,跟我一邊吃,一邊講述昨天發生的事情。
原來,阿奇瑪在我跟察楚昂的對話中,敏銳地覺察出之前發生了什麼摩擦是她所不知道的。雖然現場當著察楚昂和綱亭的麵沒有立馬問起這件事,但我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匆匆尋找Alex詢問清楚,畢竟Alex是跟我一起回島的,說不定知道一些。
在芬姐和朱夢琪的翻譯下,幾人將我跟Alex在沙灘登陸後遇到的事件經過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在聽到我開槍殺了一名肩膀上站著一隻烏鴉的青年後,阿奇瑪臉色大變,驚駭地說道:“麻煩了!據我所知,全島隻有察楚昂的兒子有這個典型特征,極其喜歡馴養烏鴉!聽說他馴養後的烏鴉,有巡邏報警、投毒、啄人眼球等技能。
察楚昂為人心機深沉、有仇必報,淩誌哥殺了他兒子,這次單獨與他們同行,絕對會有危險!”
阿強聞聽,赫然變了臉色,顧不上外邊已經陰雲密布,匆匆詢問到我們前行的具體方向後,就一溜煙追了過去。
眾女心急如焚,本來也想跟過去,被阿奇瑪攔住了,此時比拚的,是戰鬥力,而不是人多。眾女實在手無縛雞之力,去的人雜了,反而還要分心、騰出作戰力量照顧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