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錯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殘雪斑駁,瓦楞和滴水簷下凝結出參差透明的冰層,順著蒼黑的簷瓦垂掛而下,淩空凝出一根根尖錐似的冰柱。
遠處,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北境的冬天比其他地方都要冷,靠近邊境的小城自然不例外,連月亮似乎也比其他地方冷。此刻,冷月城中,無論城牆還是城內的房屋青磚上都掛著一層銀霜,但寬闊的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
畢竟,在這小城中,生活本就不易。殘雪被踐踏成泥,濕滑而斑駁,依稀可見有人拿著工具已然在清理門前道路的髒雪。
穿過一片梅林,梅花正好。透過叢叢梅花,一座古樸厚重的建築映入眼簾,大門之上,粗獷有力的“城主府”三個大字驅散了三兩寒氣,也不知出自誰手。
“既然脫離了那裏,又何苦再向那棋局裏麵跳啊”
府內一深紅小亭內,兩道人影正相對而坐,黑白對弈。一人身著刻有暗金條紋的黑袍,正值中年,五官分明粗狂,濃密眉毛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銳利和探究
另一人一身樸實無華的青色寬鬆長衫,眼神深邃有光,雖中年之態卻兩鬢雙白,一頭長發隨意披散,僅由一條麻繩稍稍捆綁。
青衫男子手執白子輕輕落下
“北風吹人不可去,清坐才可與君棋,城主大人,若非這淩冽北風,你我怎能在此弈棋啊。這北風傷人,有時卻也可助人。”
黑衣城主一臉無語,也不知道哪個家夥沒刮風的時候就厚臉皮來蹭飯蹭酒了,還美其名曰北風傷人,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啊,無恥!
“不管你了,隨你便,我從小就說不過你”
“哈哈哈,說讓你多讀書,你不聽,就算武人,不通經史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是是是,所以你也就隻能欺負欺負我了。”
李青緣手微微一頓,突然歎道
“是啊,讀書學文又有什麼用呢,先皇召見延和殿,議論慷慨天開顏。謗書盈篋不複辯,脫身來看江南山。”
見他忽然失落起來,祁文武自知說錯了話
“早知道就應該陪你去喝酒!”
聞言,李青緣失笑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稍稍感慨一下罷了,這麼些年下來早該看透了”
“說來也有趣,這人生瑣事,世事大事,它都如這棋局,它讓你入迷,又會在不知不覺中把你推向深淵。棋如人生,錯踏一步,全盤皆輸;
棋如戰場,將死兵敗,旗倒國破。有的人搶著入局,有的人想跳出這棋盤卻怎麼也跳不出,這棋啊,你下的慢才好,但做人,你走得慢的話,哼...”
“呦,所以李兄這是,啊不,李先生這是要幹嘛?掀翻這棋盤?”
祁文武撇了撇嘴,盯著眼前的棋盤,不由得皺起眉頭,偷偷瞥了一眼李青青緣,見他似乎沒看見,趁落子的時候想偷偷捏下一枚棋子。手指剛挨到棋子
“嗯?你幹嘛?!”
祁文武手指一僵
“哈哈,那什麼,你看看你怎麼下的棋!棋子都亂了,我擺一擺!”
看著眼前這人當著他的麵不動聲色地將他剛下的黑子換成白的,李青緣嘴角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