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裏的紅色(1 / 1)

羅增和華旦是一對好兄弟,經常一起離開自己的牧場去一些沒有領地標識的草灘子探險。他們生活的地方有山,土山,有草,草甸,有人,活人和死人。

在這個地方,好與壞的定義很簡單,你聽話,就是好,你不聽話,就是壞。你不僅要聽人話,還要聽佛祖的話、動物的話、大自然的話。要學會低頭,要學會不抬頭。

說是牧場,其實我自己覺得應該叫“土場”,看起來好像都是草,但其實都是奇形怪狀的土山。牛,吃草,羊,吃草。人,吃牛、羊。

這裏的牛,是黑色的犏牛,羊,是白色的青海藏羊,人,是紅色的吃肉的人。

在這個閉塞的環境裏,信仰變得尤為鮮亮。每個人對信仰的理解不同但相同的是借信仰之口而盲目攀比的心。

一隻羊,等價替換一克金子,在那裏,金項鏈要戴最粗的中間要放大金塊。

一頭牛,等價替換一顆小珊瑚,在那裏,珊瑚要戴最紅的,最好是新鮮的。

當然還有銀碗狀的腰帶、銀盤似的掛墜、鬆石和琥珀、瑪瑙點綴的頭飾……好像這些東西在身上,就能代表我的虔誠、我的認祖歸宗、我的聽話。殊不知,對信仰真正的泯滅是從心裏的貪念開始的。

一天中午,羅增和華旦如往常一樣,飛奔在土裏。由於前一天下過雨,所以土山很鬆軟,有點滑也有點涼。

跑……跑……跑 ……看到,在一個土階下,有個和土山格格不入的顏色——紅色。

他倆走近瞧,原來是一枚紅色的珊瑚戒指,隻是它被戴在一個人手上,一個死人的手上。

這個人,臉朝地趴著,從肩膀開始都被泥壓住了,泥像蛹一樣包裹著他,他隻露出了戴珊瑚戒指的手和他的頭皮。手,就立在那裏,像種進去的一樣。

華旦有點害怕,拉著羅增要走。羅增不肯,想把那枚紅色帶回去。於是羅增就躺在那個泥蛹旁,用手從縫隙裏掏那個人的腰飾,想再找找有沒有更值錢的標配。

掏了半天,掏出來了。

那個人的服裝是灰色的袍子,腰飾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銀盒子,下麵有銀製的鏈子連接著他紅色的腰帶,有點難取。於是羅增便把目光轉移到那枚戒指上了。他去摘,摘不下來,一直摘不下來,生拉硬拽的時候,那個趴著的人 突然抬頭了。

羅增和華旦,眼看情況不對,轉頭就跑。他們不敢回頭看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有沒有在追他們,他們就是害怕。那他們到底在害怕好像在追他們的那個人,還是因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和道德倫理不相符而感到害怕?

他們跑,從土山頭跳著跑,然後摔倒。摔在一個山底,他們也抬頭看,原來是到了念青山。山底有一個黑色的大洞,裏麵好像有紅色、黃色、藍色、綠色召喚著他們,既然已經到了山底,他倆便走了進去,去重新認識顏色,認識自己的顏色。兩個人,前後腳,給洞外的黃色隻留下了他們黑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