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三月十一日,本該被春意包圍的燕城下了一場大雪,地麵上積起了一尺高的雪層,萬籟俱寂。
校門口的燈光線並不是很亮,但是很蒼白,經過雪麵的反射,那微薄的亮光更顯淒涼。
孟宴臣背著書包,慢悠悠地走在人群的最後,十點的雪夜,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說話聲為它添上了一抹生機,這抹細微的生機並沒有蔓延至孟宴臣。
兩隻毛毛蟲在陰暗的地底相依為命,其中一隻要羽化了,想要成為蝴蝶飛出地底,飛向廣闊的天空,另一隻毛毛蟲馬上就要找不到當初那隻蝴蝶了。
不想回去,一點也不想,陰暗的地底沒有一絲溫暖。
那一紙象征輝煌的保送通知書都因為母親執意讓他放棄熱愛的昆蟲學去選擇金融專業而顯得那麼刺眼,被孟宴臣丟在了包裏,他沒有多看一眼的打算。
十七年來,他似乎沒有一天為自己而活,沒有一刻為自己而努力。
孟宴臣抬頭望了眼黑壓壓的天,也許明天會有太陽。
孟宴臣的麵上好久沒有笑容了,但似乎沒人在意,蝴蝶在追尋廣闊的天空,父母在殷切期盼著他成為人中龍鳳,沒人在意他是否快樂。
運動鞋踩在校門口已經被踩實的雪麵上,孟宴臣好像也被壓成了薄薄一片,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他是否也可以隨雪一起融化、消失呢?
他在光裏,路過光照不透的角落,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擺,那隻手好小。
孟宴臣望過去,蜷縮成一團的小動物,隱沒在黑暗的角落裏,隻有一隻手在白茫茫的燈光下,攥著他的衣擺。
那隻手不算幹淨,小動物也不算,換一個人可能會毫不留情地將那隻手甩開,但很幸運,那是孟宴臣。
站在光裏的神明蹲下來,輕聲詢問死亡邊緣的螻蟻:“怎麼了?”
小動物更加攥緊了那片衣角,緩緩抬頭,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太漂亮,是黑暗角落裏唯二的繁星。
那雙眼睛裏帶著乞求,帶著膽怯,也帶著討好,是一隻被拋棄過的小奶狗。
她想活下去。
既然蝴蝶要飛向天空尋找自由,那就養一隻狗吧,一隻拴著繩子,永遠不會逃跑的狗。
孟宴臣從路邊撿了一隻小狗,明天他不會隨著雪層一起消失了。
“去醫院。”
十一點,孟懷瑾和付聞櫻才來到醫院,看見了坐在病床邊看書的孟宴臣,和躺在病床上,緊緊攥著孟宴臣衣角的女孩。
她已經被護士清洗幹淨了,小臉慘白幹淨,明顯的凍傷讓她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那隻攥著黑色衣角的左手又紅又腫,右手上的凍傷少些,紮了滯留針,她正在打點滴。
露出的一小節手臂上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不知是撞出來的,還是被打出來的。
女孩躺在那裏,讓人覺得她好像隻是彌留在這世間。
女性天生的仁慈,讓付聞櫻來時的複雜情緒都化為了憐愛,放輕了腳步和喘氣聲。
“宴臣,怎麼回事?”
孟懷瑾同樣為女孩的模樣感到心驚,他沒見過這樣淒慘的女孩子,她明明那麼小,卻好像已經曆遍了所有苦難。
“校門口撿的,警察已經來過了,但她燒暈過去了,隻能等她醒來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