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被這世界拋棄,也終將拋棄這個世界。”
埃河回想起昨夜裏在日記本中劃掉的那句話,連含在口中的美味果酒也不覺得香甜了。
能感知的,隻剩下酒精的苦澀與劃過咽喉的灼燒。
可是,杯子裏的酒已然是這國家裏,乃至這個世界裏,最香醇最甜美的酒。
文明世界大聯盟盟國艾什音克,深居世界第二與第三大陸交界之處,遠離無邊海洋,被連綿高聳山脈環繞。
此國渴望雨水卻被雨水遺棄,隻剩炎炎烈日眷顧。
烈日雖炎炎,卻又賜予這個國家極為甘甜的瓜果。
在草原與森林之間,在無垠廣闊的大地上,人們用這些瓜果與山川融雪彙成的河水釀造了美酒。
讓艾什音克成為酒的國度,歡暢與夢的故鄉。
而這卻並不是埃河的故鄉。
埃河隻是一名漂泊於各個國家的雇傭兵罷了。
雇傭埃河的是一個做土地生意的公司,名叫奎特因。
這公司的老板曾叱吒黑道五十年,用三百斤肥肉堆成的身體與一對兒鑲金巨型左輪槍壓死與射殺過幾萬號對手,被人冠以“惡象”的稱號。
然而,在三年前的一個夜晚,這位叱吒風雲的“惡象”突然金盆洗手、隱姓埋名,徹底消失在文明世界的視野中。
“惡象”也搖身一變,成為了一頭皮包骨頭的一百斤“瘦象”。
“瘦象”從此化名為奎特因,並以此成立了一家公司。
奎特因在文明世界的古語言中被注解為“獲取最大的財富”。
可是這位奎特因老板卻總在做賠本的買賣。
他熱衷於高價買下各個國家中沒有利用價值的土地,並且將其進行科學改造後建立起極為奢華的高樓大廈。
可對於奎特因,他既不入駐這些高樓大廈用來擴充自己的公司,也不租賃出去賺取金幣,反而做著與自己新名字完全背道而馳的事情。
他竟然在大廈建起之後,立刻將這些地皮轉手低價售賣出去!
這一係列操作讓奎特因又多了個正經卻夾帶嘲諷的稱號——“真正的慈善家”。
當全世界都注視著這位慈善家還能做出什麼誇張操作的時候,他再次不負眾望地瘋狂了一把。
他竟然用九千億金幣在艾什音克國王手中買下了文明世界中最大的沙漠——庫庫塔爾沙漠。
用甚至能買下整個國家的金幣購買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大沙漠,這種事情隻能用“荒唐”與“瘋狂”來形容。
可這一切發生在“真正的慈善家”身上時,又變得合理起來。
當名為奎特因的“慈善家”與艾什音克國王達成這筆交易的時候,這兩位同樣骨瘦如柴的老人緊握雙手,同時露出了滿足的笑。
而埃河接過奎特因的雇傭合同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隻是這笑交織著輕蔑與無奈。
“監護沙漠。用與一百萬枚金幣等值的世界貨幣雇我做這個,真不愧對你的外號。”
埃河麵對著奎特因,看不穿這老人眼中任何一點秘密。
“哈哈哈,參加過大大小小幾百場戰爭的你,這次做一個不用拚命的輕鬆工作不好嗎?”
奎特因摸著自己溝壑般的臉頰,大笑回答。
“你別跟我胡扯!你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埃河突然目露凶光衝向了奎特因的眼前。
奎特因卻依舊泰然,笑著擺了擺手讓想要衝過來攔住埃河的隨從們退下。
“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也知道你是誰。惡象,文明世界的超級罪犯。”
埃河死死地盯著奎特因那雙被時光雕刻的眼眸,言語間威脅之味十分濃烈。
“我是誰並不重要。但像你這樣的人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裏遍地都是。你不想賺這個錢有的是人可以代替你。”
奎特因的微笑與他的語氣交彙成一條清澈的小河,緩慢且安然。
河水流淌進埃河的身體裏,將他心中的烈火澆滅。
“賺,當然賺。”
埃河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了奎特因的公司。
這一轉身就是三年。
三年裏,埃河在圍繞整個沙漠的三十六個哨兵護衛站之一的太陽站裏寫下了千篇日記。
這些日記宛若繁星般拚湊成了埃河的心海。
可他卻仍舊找不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價值,甚至對每一個明日,他都不曾期待。
飲酒,好像成為這位如戰爭機器的雇傭兵唯一的出口。
然而,此刻埃河身邊的這位同樣雇傭於太陽站的人卻沒有這麼多情緒。
這位曾發明製造過幾百種先進武器的機械師名叫杜爾,是個喜歡戴墨鏡的黑發大胖子。
在閑暇的黃昏,來到沙漠幾裏外的小鎮進行一波大快朵頤地暴飲暴食,是杜爾最大的期待與慰藉。
“埃河,你別光喝酒啊,這家烤全羊太香了,快嚐嚐。”杜爾抱著一根碩大的烤羊腿啃著,順手遞給埃河一根羊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