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安城的冬日幾乎從未下過雪,初冬的清晨隻消穿上一件厚些的外衫,便覺察不到涼意。
城外的炊煙遠比城內升起的更早,也更多。
天蒙蒙亮時,正是村人早起的時辰,女人灑掃做飯,男人們去那橫跨整個濟安城的安江旁,打上一桶沁涼的水,以供一日吃喝的用水。
鵬遠村的錢大嬸是個熱心腸。
她背著一大籮筐的菜,正準備上城裏去賣,路過隔壁新婚小兩口的家,見那家裏頭懷著孕的媳婦在院裏擇菜。
“哎喲,素娘哦,懷著孕呢,你家溫郎也舍得讓你去擇菜嘞!”
許素馨的臉蛋本就被這冬日的風吹的有些泛紅,聽了這話,羞得漲紅了臉兒不說,頭都低了些。
一雙顧盼生輝的眼卻彎成了月牙兒。
“錢大嬸,你可別打趣我了,不過剛懷上,還沒顯懷呢,不礙事兒的。”
屋裏頭走出來一個青年,劍眉星目的,身材修長,露出的胳膊卻強壯有力。
“錢大嬸說的對,懷孕了就歇著。”
溫越拿著個薄毯,披在許素馨肩頭,語氣有些散漫,但眉眼也是藏不住的笑。
許素馨抬眼嗔他,又看向滿臉是笑的錢大嬸。
“大嬸是去買菜呢?”
“誒,可不是,入冬咯,最後賣一次了。”
“我看著這才青嫩的很,怕是好賣的緊。”
許素馨眉眼溫和,說起話來真誠的很,哄的錢大嬸樂樂嗬嗬的。
“哎喲,溫郎真是有福,娶個媳婦嘴甜的喲!”
“我家娘子從不騙人,大娘今日攤上肯定不缺客。”
溫越笑笑,攬著娘子的肩幫腔。
錢大嬸笑得見牙不見眼,掂掂肩上的籮筐,抬步離開。
“借你們小兩口吉言咯!”
等錢大嬸走了,溫越伸手在許素馨鼻梁上一刮,語氣溫柔的不像話。
“今個兒怎麼起這麼早?粥快熬好了,你進屋坐著,一會兒就端過去。”
許素馨靠在溫越肩頭,微微點頭。
“就是昨夜總覺得心神不寧。”
溫越在許素馨皺起的眉心揉了揉,輕聲細語的哄她。
“沒事兒,天塌下來有你夫君頂著。”
“嗯……”
“要不然燒炷香,也為阿枝祈個福?”
“燒香拜佛有甚可信的?倒不如……”
兩口子交談著,相依進了屋。
半上午的時候,錢大嬸慌慌張張回來,籮筐裏的菜分明沒剩下幾顆,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路過溫家院門,望著裏頭悠悠歎了口氣。
“什麼?要征兵?”
錢大嬸家,她丈夫老郭劈著柴,聽了她的話,斧子都差點扔下。
“是啊,這政事我也不敢亂議,街上到處都是官兵,我實在賣不下去菜,好容易賣了大部分,著急忙慌就回來了。”
“這……咱家隻剩我和芬兒有力幹活了……”
“老郭啊,這要讓誰去啊!”
錢大嬸聲音顫抖,目中含淚,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家老郭可是她的主心骨,芬兒是她最疼愛的孩子!
這會子要一個去參軍,屆時還能回來嗎?
郭家的大女兒帶著妹妹洗衣服回來,正好聽見她娘絕望的聲音。
她喊妹妹去把衣裳晾起來,隨後走向爹娘。
“娘,你先別哭,怎麼個事兒,說出來我聽聽。”
老郭看了眼大女兒,最後還是撇過頭去。
還是錢大嬸順過氣來,給女兒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