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末月朔日,雨越下越大,烏雲黑壓壓一片,才至申時,天色已昏沉下來。
“小姐,奴婢已將祛寒的藥送至張大娘手中,另奴婢有一事相說”
“進來吧”
一道嬌俏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小菊站在門口,抖了抖手中的雨傘,將它放置在門外,走到房間的屏風後麵,屈膝下拜,雙手微微舉起。
女子看她這副動作,將手中的醫書放下,秀氣的眉毛在看到婢女的情況和手中之物時不由得皺了皺,臉上似有不悅。
“不是說這副藥是送予她的,怎還拿了藥錢回來?”
“奴婢已告知張大娘,這是小姐送予的藥材,不收藥錢,可張大娘執意要給,說是小姐不收,以後她就算是病死也不來找小姐看病了。”
“奴婢知小姐心善,這才不得已隻能收下藥錢,還請小姐懲罰。”
薑卿禮看著渾身濕透了的小丫頭,將手中的醫書放在旁邊的小書桌上,起身將她拉了起來,長歎了一口氣,眉間有些無奈。
“我不是惱你收了藥錢,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雖說是婢女可也算的是半個妹妹,你的秉性我怎會不清楚。”
她將自己的的手帕拿出來,給小菊擦了擦臉,好笑的看著麵前已經哭的跟個大花貓似的丫鬟,眼淚鼻涕都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
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戳了戳她的腦袋,柔聲道:
“你這丫頭,我是在惱你不照顧自己,渾身濕透了都不知道先去換身衣服再過來,你這還想讓小姐照顧你不是?”
“小姐,我不是,我……”小菊聽到薑卿禮的話,已經顧不上尊卑了,連自己的稱呼變了都沒發現,惶惶恐恐的就想再請罪。
薑卿禮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想要再行跪拜禮的動作。
小菊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她,手中還捏剛剛的那方帕子。
“好了,快去洗洗吧,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醜死了,小心小姐我嫌棄你了啊”。
聽到自家小姐的打趣,小菊的臉從脖子紅到了耳朵,低著頭羞憤的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別,小姐,奴婢這就去,小姐別嫌棄奴婢。”
“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
薑卿禮看著小菊的青綠色的裙擺已經變成了墨綠色,身上沒幾處是幹的,轉身走到窗邊,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聲音,麵露憂色。
“也不知這雨何時才能停,可莫要再出什麼大事了才好。”
須臾,小菊已經梳洗完回到房間裏,看到薑卿禮還在看醫書,腳步輕輕的走上前去,眉毛都聚在了一起,不讚同的看向她。
“小姐,您該休息一會兒了,看太久了對眼睛不好。”
“無妨,我再看一會兒,你先去幫我磨墨吧,我一會兒還要再寫幾個方子。”
“是”小菊有些無可奈何,耷拉著腦袋,慢悠悠的走到書桌旁邊,開始磨墨。
“咚咚咚,有沒有人啊,薑醫師在嗎,我、我內子快生了,求醫師救命!”
“咚咚咚,有沒有人啊,我內子快生了,求薑醫師救命!”一聲比一聲大,甚至壓住了雨的聲音,左鄰右坊紛紛從家中探出頭來。
忽然一道閃電如利劍般劃破天空,將大街兩旁的屋舍瓦頂照得忽明忽暗。
回春堂外的男子跪在地上,渾身被大雨淋了個透,就像剛被一大盆水從頭上潑下來。濕透了的衣褲以非常不適的姿態緊緊貼在身上,他卻置若罔聞,不停的拍打著麵前宛若城牆般的大門。
不斷的敲門聲從前院傳到了後院,薑卿禮放下手中的醫書,看向一旁正在磨墨的小菊,吩咐道:“你去看看何人敲門,注意安全。”
小菊點了點頭,快步的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看起來有些著急。
“小姐,是香街巷的王大叔,他說他夫人要生了,請您前去救治。”
薑卿禮聞言立馬放下手中的醫書,有些清冷的神色乍然崩裂,快速地從屏風的一側扯下一件月白色的披風搭在身上,步履匆匆的趕往前廳。
“誒,小姐,您等等奴婢。”小菊丟下手中的墨條,往外追去。
“小菊,你去看診室將我的藥箱拿來,我去藥房抓一些補氣補血的藥材,記住,動作要快!!!”
“是”小菊由走改為跑,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麼禮儀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這是兩命。
片刻過後,薑卿禮手中拿著幾包藥材,小跑了過來,小菊走上前去接過藥材,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門外。
“小姐,外麵雨太大了,街道上積水太多,我們沒有馬車,無法過去。”
“薑大夫,求您救救我內子,我王麻子感激不盡”說完就要給薑卿禮跪下。
王麻子夫婦兩人相依為命青梅竹馬,他本不敢用自家內子的性命和那未出世的孩兒來賭一個人的良善,可他別無他法,敲了那麼多醫館的門,就隻有回春堂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