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天色大亮。
醫學院附近的一個早點店裏,蘇雅喝完最後一口稀飯,扔下兩元硬幣,從座位上站起來。
另一張桌子上,鼻青臉腫的大海對著一堆早點愁眉苦臉、無精打采,一點食欲也沒有。
大海沒有想到的是,蘇雅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走到了他身旁。
“喂,你吃完了沒有?”
大海怯怯地望了一眼蘇雅:“我不想吃了。”
“那你現在有時間嗎?”
大海眼前一亮:“有時間!當然有時間!”
蘇雅心中好笑,臉卻繃得緊緊的說道:“有時間的話,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啊,願意為你效勞!”大海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去哪裏?看電影?逛公園?還是逛商場?哎,無所謂,隻要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隻等閑。”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我就奇怪了,你這個人,不說話會死嗎?”
“說話是人的本能。不說話的人才可怕,你有沒有看新聞?那些變態的殺人狂表麵上看上去都是一副忠厚老實、木訥不語的樣子。要知道,這種人才是最危險的,什麼事都放在心裏,發作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蘇雅白了大海一眼:“好了!你就不能讓我清靜點?”
大海賠著笑臉:“好,不說,不說。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你能不能答應?”
“說吧!”
“下次要打,不要打我的臉。要知道,我可是靠這張臉出來混飯吃的!”
“你無聊不無聊!就你那張臉,能賣幾個錢?再說了,你也真夠笨的,這都躲不開!”
“我不是不好意思躲開嘛!”大海低聲嘀咕,看到蘇雅臉色不善,終於還是閉上了嘴。
上了的士,蘇雅告訴司機目的地……青山精神病院。
大海苦笑,還以為有什麼好事呢,結果又是去看那個瘋子。
不巧的是,戴曉夢正在進行量表檢查和交談.性.診斷。蘇雅百般請求,院長才勉強同意兩人去現場觀看。
等蘇雅和大海到達時,戴曉夢的量表檢查已經開始了。在她的麵前,坐著兩個女醫生。一個是她的主治醫生,瘦高個子,齊耳短發,臉平平的,像張白板,總給人一種發育不良的感覺。另一個年輕點,戴著眼鏡,留著馬尾辮。兩人手裏都拿著鋼筆,不時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些什麼。
白板和眼鏡發了一張寫滿選擇題的問卷,讓戴曉夢來選擇答案。這是例行的量表檢查,用於檢測精神病人的精神狀況和臨床治療痊愈度。一般來說,裏麵的問題都是些常識性問題,精神正常的人很容易選擇到正確答案。
戴曉夢還是那副冷漠陰鬱的樣子,拿著醫生給她的鉛筆,草草瀏覽下問卷,刷刷刷地幾下子就填寫完畢,速度是驚人的快。
白板收回問卷,看了看卷麵,微微一笑:“不錯嘛,差不多都答對了!”
戴曉夢麵無表情,怔怔地望著白板。
白板把問卷交給眼鏡,幹笑兩聲,說道:“戴曉夢,我現在問你些問題,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
“嗯!”
“我問你,你覺得最近的治療對你的病情有幫助嗎?”
戴曉夢冷笑道:“我沒病!”
白板搖搖頭,失望地說道:“你總是這樣,不承認自己有病。你這樣的態度,是不行的。”
按照交談性診斷的慣例,凡是對剛才那個問題回答“我沒病”的一律視為錯誤答案,需要繼續住院治療。
但今天,白板的心情不錯,還想再給戴曉夢一個出院的機會。
“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吧!我問你,你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沒有,我的身體很好。”
白板笑容可掬:“這就對了!我再問你,你的大腦思維是否還受人控製?”
“沒有,我的思維很好。”
白板的笑容益發燦爛了:“那還有沒有人想害你?”
戴曉夢遲疑了一下,猶豫不決。想了一會,緩緩抬起頭,說道:“正確答案是沒有人想害我,對不對?我如果說有人想害我,就意味著我的病情還沒有好轉,需要繼續住院治療,對不對?”
白板微笑不語。
戴曉夢對著白板詭譎地笑道:“當然有人想害我!”
白板驚訝道:“你說什麼?你還是堅持認為有人想害你?”
戴曉夢冷笑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白癡啊!全部回答對了,你還不把我送出病院!”
白板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戴曉夢這樣的病人,竟然在精神病院裏樂不思蜀,不想出院。作為戴曉夢的主治醫生,如果一直治不好她,肯定會影響到她在醫學界的聲譽,讓人懷疑她的醫術水平。
白板勉強擠出一副和藹的表情,柔聲說道:“戴曉夢,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應該盡量配合我,讓你的病情得到好轉,不要意氣用事。”
白板還想繼續說下去,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很奇怪的鈴聲,陰鬱、壓抑,每一個旋律都仿佛是幽靈的歎息,讓人莫名地悲傷起來。這鈴聲,仿佛美麗的食人花,散發著強烈的誘人香氣,花朵中卻隱藏著累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