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台死了，他有些懵懵懂懂地站在河岸邊，仔細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出於醫者的仁心，替嬴夜來和殷梨白擋了數箭，原來人死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血液之中的溫熱。
他思索了一遍利箭紮入身體的痛感，卻意外發現，他怎麼都想不起來。
那眼前這條河又是什麼？蘇春台搜刮自己所有看過的話本，卻想不通這條河的來曆。
但肯定不會是黃泉，因為這裏簡直可以說是水草豐美，波光粼粼。
除了周圍沒有人，這裏簡直說不出有哪裏不好。
蘇春台蹲在河邊，撿了一塊小小的石頭，投入河中，掀起一圈圈漣漪，可他的身後卻一涼，他緩緩轉過身，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女人。
這女人黑發如墨，眸如點漆，臉色卻白得不像話，不像活人。
蘇春台奇道：“姑娘，你也死了？”
那女人默不作聲，良久方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蘇春台一怔，原來是個想找回家路的可憐孤魂，他往前看看，又往後看看，河流漫漫無際，不知來處，不知歸去。
可他身為醫者，還是心軟了，他站起來，對著女人扯出一個微笑：“我陪你去找回去的路。”
有一點希望也是好的，這一點希望，便足以撐著一個人活下去。
女人卻紋絲不動，眼眸死死地盯著蘇春台的前胸和腹部，他便跟著女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他發現，他的衣衫全都被血染紅了，邊緣還有烤焦的痕跡，而他的身體，便生生燒出了一個大洞。
蘇春台汗毛一立，當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消亡之時，才是他真正死亡的開始。
眼前的女人發絲漸漸變成白色，她的頭上，高高戴著一頂高冠，她的手指卻點在了蘇春台的腦門上：“你跟我走吧，免得留在這裏灰飛煙滅。”
“我在這裏會灰飛煙滅？”蘇春台急聲道：“為什麼？”
“不是你會灰飛煙滅，而是留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會灰飛煙滅，你隻是其中一個，苦海茫茫，我便是此中舟楫。”女人那張蒼白得過分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悲憫之色：“渡你是渡，渡旁人也是渡。”
然而蘇春台卻並沒有領會到女人話語中的慈悲之心，他更加著急：“你所指的究竟是什麼？他們難道也會死？”
“所有人都會死。”女人道。
這是實話，但蘇春台心中十分清楚，女人所說的絕不是這個意思，他隻得引著女人繼續把這個話題說下去。
“隻要修成仙，人便可以超脫幾十年的生死。”
聽了蘇春台所言，女人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是誰告訴你，修仙就可以超脫生死？”
天畔的蒼雲緩緩移動，一陣風刮過，從蘇春台的身體中間穿過去。
女人將自己的手按在蘇春台的手腕上：“我們該走了。”
卻不想蘇春台死死地站在原地，心不肯走，身體便有萬鈞之沉。
“你不肯走？”女人的眼神陰沉下來：“留在這兒，你會變成無主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