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八月末,秋風初起,吹落半樹的枯葉,一副肅殺之氣在慢慢醞釀。
柳宣故意慢吞吞地走著。
她知道,後麵跟著魏靜姝。
正如魏靜姝凡事喜歡別人先開口、若有意外方便甩鍋一樣,柳宣等著魏靜姝先開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眼看著就要到清風池館,再往前就是陛下的寢宮。
陛下的寢宮周圍道路四通八達,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
魏靜姝依然沒有開口。
就當柳宣以為魏靜姝不會開口,還算有些腦子時,魏靜姝從背後叫住了她。
“表姐真是好厲害,太後、陛下和皇後這麼看重你,到底是外祖父親封的雲中君,表妹我連表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呢。”
魏靜姝認為柳宣早就發現她了,等著柳宣開口。
一旦爭執傳到貴人耳裏,那就是柳宣先撩者賤!
於是她忍了又忍,眼看著柳宣就要踏入含章殿,終於忍不住,隻得先開口。
前麵的柳宣神色一頓。
終究還是高估了魏靜姝的智商。
居然選擇人員往來比較頻繁的地點開口。
很好,我正想收拾你呢。
魏靜姝以為自己會說兩句挑唆的話,就是懂權謀了,就是聰明了。
不好意思,這麼低的段位,她從來都不用的。
柳宣止住腳步,回頭,上下打量魏靜姝,笑道:“魏姑娘,有何指教?”
魏靜姝披著一件天青色的披風,開口就要說話,卻聽蘇桃溫言提醒一句。
“魏姑娘,人都說你是最知禮的,怎麼,見了雲中君不行禮呢?”
魏靜姝臉色一漲,屈膝福了福,臉上卻是大寫的不服。
“起來吧。”柳宣淡淡道。
她知道,魏靜姝跟她總是喜歡以表姐表妹稱呼,既能顯得他冷漠不念情誼,又顯得魏靜姝跟她在一個檔次。
所以每當柳宣提醒兩人身份有別時,魏靜姝總是生氣。
生氣就容易出錯。
果然,每次魏靜姝都不讓她失望。
魏靜姝嘴角抽搐,指著柳宣道:“你——”
話剛說出口,她就注意到來往的奴婢有些多,她迅速低下頭,聲音哀婉如杜鵑泣血。
“雲中君,我出身遠不及雲中君,這輩子沒什麼指望,隻希望至親順遂。請雲中君垂憐,給我父親一條活路吧。”
言下之意,暗指柳宣要殺魏知源。
柳宣嘴角掛著從容的微笑。
“你出身的確遠不及我,畢竟我是柳氏皇族,你是白身魏知源的女兒,魏姑娘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魏靜姝氣血上湧,再也忍不住了。
她討厭這張臉很久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一來就跟自己過不去。
先是無故扭斷父親的手腕,再然後大張旗鼓的送東西,害得我被陶夫人打一巴掌。
陷害我父親,害得我得罪德妃。
不久前在昭陽殿,把我罵的無地自容!
就算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吧。
“柳宣,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當雲中君了不起是吧!告訴你,陛下就是要削藩,有你哭的那一天!”
柳宣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以為陛下削藩是讓諸侯王都去死吧。
開什麼玩笑。
就算是陛下削藩,也隻是削減封地和治理權。
削藩後,一個諸侯王一下子變成平民了?
不好意思,就算是削完藩,諸侯王的日子依舊遠勝於貴族,甚至削減後的封地比公主還多。
“你怨氣這麼大,這些年一定過得很不好吧?”柳宣忽然道。
冷不丁的一句話,魏靜姝也沒想到,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哽咽道:
“妾身自幼孤苦……”
“孤苦的意思是,無依無靠,生活貧苦。”
柳宣笑著打斷她的話,指了指她一身華服:“表妹,你住在宮裏,宮裏是你最大的依靠,至於生活貧苦,遠遠談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