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梧山巔,一向暮雲春樹,雲霧繚繞的仙界中心今現一巨大漩渦盤旋其上,使其不再複飄渺朦朧之意,天色暗沉如墨,仿佛下一秒就有何物要傾泄而下。
漩渦之中,一白衣仙人跪抱著一位黑衣少年,那張可令萬物失色的清豔絕容現已隻剩下化不開的冷霜和無邊的悲傷,三千青絲肆意地飄飛在風中,如愁緒般困著深陷其中的人。
樓夕望一雙淺色琉璃般的眸子清晰地映著眼前醒不來的人,他好希望這是一場夢,不然不久前還在對他笑的少年怎麼這麼安靜啊,而他隻能緊緊地擁著他,感受著他身上還未完全冷卻的體溫。以往何等光風霽月的仙尊,可是現在卻看著無助又可憐。
“棲梧仙尊,誰讓你們那麼不配合,你們乖乖地把神界通道打開不就可以了,何至於落得如此場麵!”
“是啊,何況你我皆知越無妄是魔族後人,留著就是禍害,死有餘辜!”
“阮仙尊所說乃為事實,願棲梧仙尊速開神界通道,否則別怪我們再次啟動縛神陣!”
仙界衍天域眾尊者皆以興奮渴望的眼神盯著樓夕望,雖然計劃有些偏差,但是他們相信憑借樓夕望一人之力也可助他們夢想成真!那可是神界通道啊,修仙界在這萬年間都未曾有人成神,故成神已成為一種不可想的無上奢望。雖無數仙者想飛升成神,可或因天賦不夠,或因壽命已到,皆與成神無緣。
若是成神,壽命無窮盡為一方麵,最重要的是可享受萬人敬仰拜慕,而信仰彙聚到一定程度,可掌控天地,且名揚萬古。
對修仙人來說,實力才是一切,越是成為至尊者,越加想追求更高境界。而這些人無法從自身突破時,他們便把主意打到別人身上。
樓夕望在聽見他們罵他徒弟時就開始冷冰冰地觀望著這些人毫不掩飾的貪婪神態。嗬,何其荒謬可笑,把一己私欲說的如此冠冕堂皇與理所應當。
樓夕望想到自己修煉天賦超群之至,成神為必然是各方有目共睹之事。萬萬沒想到這些人會嫉妒自私到此地步, 他們暗地裏合作研究並完成了上古禁陣,隻為等待契機,讓樓夕望與越無妄成為他們成神之路的墊腳石。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樓夕望早已放棄成神,他隻想同他徒弟在一起,唯願遊四方盛景,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今日本是兩人結為道侶之日,卻被困陷於陣法中。在得知這些人的陰謀後,他們欲與之反抗,奈何陣法壓製修為且一時半刻不可破,故與這些偽君子交手極為吃力。
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為保護自己耗盡仙魔之力之後又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而身死,樓夕望心裏疼的滴血,五髒六腑宛如被攪碎,隻餘深深的窒息與絕望。
霎時間,雷劫而至,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容置喙地劈向樓夕望,樓夕望一動不動,隻小心地保護著懷中的徒弟。成神的渡劫力量自然非同凡響,一道又一道真意直愣愣地劈在樓夕望身上,可縱使再痛萬分都抵不過眼前人的離去。
“不好,快阻止他!”眾人合力想要靠近樓夕望,卻被磅礴的靈力震退而無法上前。樓夕望一身白衣再看不出原本的純色,一口鮮血吐出後,他竟抬手硬生生逼退了雷劫。
漩渦霎時間變的巨大,樓夕望一頭青絲漸漸變作了白發,他輕輕地在越無妄額頭上印下一吻,便把其小心地放下。抬手召起霧虛劍,半神的威壓瞬間釋放了出來,那些尊者倏地變了臉,立馬用靈力抵抗著,明白這樓夕望這是寧願燃燒精血成為半神也不想老實開路。
樓夕望可以死,但是神界通道必須開!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心中開始念訣,“陣起!”可隨即令他們震驚的是上古禁陣剛形成就被樓夕望一劍斬毀了!這就是成為神的力量嗎,可這還隻是半神啊!
“不好,樓夕望瘋了!”隻見樓夕望雙眼赤紅,現出入魔征兆,一位最受人稱頌仁愛的仙者現如今已瘋魔了。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 很多人都來不及逃離楓梧之巔就已金丹破碎,七竅流血而亡。整座山都回蕩著痛苦的喊叫,聲音不絕,血腥的場麵更是令人膽寒發指。
樓夕望漠然地看著這一切,毫無半點在報仇的快意,手中劍起劍落,麻木地收割著一條條人命,那瘋狂的舉動令每個參與之人都無比後悔當初的想法。
殷紅的血染了峰頂半邊天,往日靈氣濃鬱的楓梧山已是遍地死屍。 在最後一位尊者倒地之後,樓夕望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回越無妄身邊,緩緩抱起地下的人兒,柔聲說道:“越兒,別怕,等等為師。”
樓夕望閉上雙眼,雙手劃畫凝結出一個繁瑣複雜的神陣,金光乍現,赫然是現世古書奇籍都無任何記錄描寫的時光回溯陣。沒錯,他用盡最後的靈力與精血欲把時間撥回到一百年前。兩人身影越來越模糊,樓夕望清晰地感受到身邊事物正在慢慢流逝,看來他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的豪賭沒讓他失望。
一道白光閃過後,楓梧山巔的一切都消失了,唯幾縷細微的風 ,似留下一句微不可查的呢喃,隨後也消散掉。回溯法陣關閉,隻餘一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