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一樣的雲層輕輕的遮住了月亮的半邊臉頰,本該清亮的月光在透過雲層照向地麵時已經減弱大半,今夜是一個無風而昏暗的夜晚。
在隱約可見輪廓的交錯縱橫的巷子中,長著耳朵的身影於黑暗中疾馳而過,他們像一張網一樣向著中心的建築物步步推進,慢慢收緊。
“是這兒沒錯吧,寧靜?”
“嗯,待命。”
栗毛的馬娘湊到了帶隊青鹿毛馬娘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青鹿毛馬娘豎起了耳朵,捕捉著周遭環境中每一絲聲音,視線也隨著頭部的轉動而四處遊走,排查著可能藏匿危險的位置。
“叮 叮 叮”
細若遊絲的敲擊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被日暮寧靜敏銳的耳朵捕捉到,她壓低了身體,從石牆旁邊探出小半個身體。
“暗號,走。”
青石磚的碎裂聲與蹄鐵有力地敲擊地麵的聲音響起,黑影們借著夜幕的掩護向著建築物發起了突襲。崗哨中站崗的衛兵在發現情況後還未來得及拉響警報就被旋飛而來的利刃貫穿喉嚨,無聲無息地癱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跨過衛兵尚還溫熱的身體,日暮寧靜一腳踹開障礙物與大門,與同行的隊員向著建築物的正門發起衝擊。
衝進建築刺殺敵將後迅速撤離,由隨後的大部隊進行清掃,結束這場戰爭。
這之後我就能回到我的家鄉,看望我的父母,我的弟妹,
一切本該如此的。
黑暗中的身影在寬闊的廣場上向前疾馳著。
沒有人講話,沒有士兵的呼嚕聲,也沒有站崗衛兵的交談聲。
死一般的寂靜。
刹那間,後背寒毛直豎,毛骨悚然。
“啪”
下一秒,視野一片空白。
“呃!我看不見了!怎麼回事!”
突然暴露在在高功率探照燈的照射下,從黑暗中突然暴露在強光下,日暮寧靜和她的隊員短暫的失去了視力,憑著視野中最後的畫麵向著記憶中的掩體快速移動。探照燈跟隨著她們的行動軌跡轉動著,緊接著,重機槍的轟鳴聲和彈殼拋落的聲音響起。
“額啊啊啊啊啊!手!我的手!”
恢複視力後,第一個進入日暮寧靜眼中的是抱著被已經不存在了的左手哀嚎的戰友,緊接著不遠處的馬娘的身體被大口徑子彈開出一個大洞,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鮮血從孔洞和破裂的軍服中緩緩流出。方才還在隊伍中和自己低聲談話的夥伴一個接著一個癱倒在地,有的被轟飛了半張臉,有的斷了手腳,身上被開出碗口大的窟窿。
沒有什麼奇襲,
這是一個陷阱,
一場屠殺。
該死。
或許是三女神的眷顧,日暮寧靜幸運地躲進了石像後陰影中的視野盲區,隻是有些許的擦傷。但幸運女神不會向每一個人投下視線。
除了日暮寧靜之外的所有人,方才還鮮活的一個個生命此刻已經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鮮血和組織染紅了廣場的地麵,繪出一幅血腥的畫卷。
重機槍停止噴吐火舌,探照燈暗了下來,抓住這個機會,日暮寧靜猛地一蹬石像,貼著地麵飛了出去,石磚被踏出一個個腳印,日暮寧靜一眨眼便到了大門附近,正當她回頭時,看見一個身影抬起了手。。
天旋地轉。
霰彈挾著強勁的氣流飛過來,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右腿上,日暮寧靜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堵牆上,一下子被掀翻在地,滿嘴苦味。求生的意誌驅使著她忍著劇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夜幕中陰暗的小巷中。
拖著傷腿倚著牆壁緩緩移動,日暮寧靜現在隻想回到營地中的帳篷裏去,好好地睡一覺,戰友們肝腦塗地的畫麵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已經一天滴水未進的她都險些吐出來。她不知道她在朝著哪個方向移動,她隻想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快越好。
拐角處的幹草堆中伸出的草叉絆了她一下,險些讓她摔倒,穩住重心的一瞬間,一個圓柱從草堆中跳起,升到了空中。一個有著鐵質外殼,生了些許鐵鏽的,她再熟悉不過的圓柱。
跳雷。
兩隻眼睛因恐懼而急劇放大,左腿肌肉緊繃,扭轉身體——
遲了。
圓柱在下一秒迸裂開來,炸藥推動著破片四散飛出,鑽進牆體,嵌進她的身體。
被爆炸的破片掀倒在地上,鮮血從頭上緩緩流下的日暮寧靜癱坐在牆邊,失血和失溫正在迅速地奪走她的生命力,肺部受傷,每一次呼吸都會有帶著粉色泡沫的血從嘴角流出,視線漸漸開始模糊,生前的點點滴滴開始流過她的的腦海,她用盡所有氣力將手探向腰間的彎刀,把它緊緊的的抱在懷裏。
兩行清淚從被鮮血與汗水暈染的臉上滑下,
黑色的長發雜亂的結在一起,少女輕聲啜泣著,嘴角的血跡逐漸幹涸。
“對不起,”
“爸爸,”
“你的女兒,可能要食言了……”
漆黑的夜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