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的生命中存在某些至暗時刻,那麼盛泛溪的答案毫無疑問——在戒同所呆的那兩個多月。
那天她被程實用玻璃煙灰缸打破了腦袋,後麵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並不在醫院的病床上,四周也沒有彌漫的消毒水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
一張簡陋的單人床,一個頗有年代感的木桌子,牆麵泛黃起皮,潮濕而破舊。
這種地方她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到過,另一個名字叫做——監獄。
哦,她那時還叫程泛溪。
程泛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那時候她腦海裏並沒有關於“戒同所”的任何概念,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即將成為她接下來的噩夢。
清醒後沒多久就來了兩個男人,四五十的樣子,穿著白大褂,卻並不像醫生,因為他們的麵容有些猙獰。
看到程泛溪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瘦個子男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是你爸爸把你送到我們這裏來的,他說你是個惡心的同性戀,放心,我們很擅長治療同性戀。”
聽到這句話程泛溪的腦袋一瞬間炸開了,擅長治療同性戀?這是什麼地方?程實把她送到什麼鬼地方了?
她臉色本就不太好,這會兒知道這個事情更是臉色發白,心裏警鈴大作。
“我要出去。”
另一個胖一些的男人突然冷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許瘮人。
“同性戀是一種心理疾病,你是病人,得治好了才能出去。”
程泛溪很憤怒,“我沒病!”
她強行從床上爬起來,身上卻沒什麼力氣,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那兩人也沒管她,竊竊私語了一會,瘦男人說:“你現在身體不太好,先休息幾天,等好一些了,再正式給你治療。”
說是“治療”,其實隻是讓她不至於餓死而已,早上送來一碗稀飯一個饅頭,中午送來沒什麼葷腥的飯菜,晚上是一碗清湯麵條。
程泛溪一整天一口都沒吃,躺在床上放空,她要怎麼才能出去?
程實,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第二天程泛溪依舊打算絕食,卻被人摁住手腳強製灌了食物進去,熱粥灑了她一身,她如同一條砧板上的鹹魚,任人宰割。
這裏像一個法外之地,她像一個囚犯,不,她連囚犯都不如。
自被強製灌食後程泛溪學聰明了一點,她知道雙拳難敵四手,在這裏她沒辦法跟他們硬來,得先服軟,再找機會逃出去。
一個星期後她的身體基本恢複了,被放出了單間,開始接受所謂的“同性戀矯正”治療。
教室裏有很多跟她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但不允許他們私下交流,站在講台上的“老師”會讓他們大聲喊“同性戀是病”之類的瞎話。
如果喊的不夠大聲,會被打手板。
程泛溪就挨過不少,因為她從不認為這是病。
即便是最初喜歡上溫秋禾,她也隻是短暫的懷疑了一下,而後很快就遵循了自己的內心。
度日如年,這是程泛溪在這裏的最大體會。
相處了半個月,她在這裏認識了不少人,知道了很多人的故事,有跟她一樣喜歡同性的,也有是因為網癮被父母送進來的。
總而言之,在某些家長眼裏,這裏是一個正經學校,用來治療他們眼裏不聽話的壞孩子。
可笑。
呆了一個月後,被解救的希望變得渺茫,程泛溪某天晚上和另一個女孩計劃一起逃出去,她們跑到了院外但還是被一群人抓了回來。
那一次,她被打得很慘,幾個男人拿著木棍藤條之類的東西不停抽打她,幾乎疼到昏厥。
醒來後她又被關了禁閉,三天不給她飯吃,她差一點就要撐不下去了,後來發了高燒,才被叫了醫生治病。
那段時間她反複做噩夢,夢裏總是被人毆打追殺,被折磨得日漸消瘦,一度想要自.殺。
但她也經常夢到溫秋禾,腦海裏浮現出溫秋禾的笑臉,是她活下去唯一的支持和眷戀。
她還想再見到溫秋禾。
她還想…好好愛她。
她的手機,手表全都被那群人渣沒收了,但幸好脖子上的項鏈掛著的那枚戒指沒被收走。
是她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囚籠裏唯一的慰藉。
待到第二月時,程泛溪已經變得行屍走肉一般,她時常發呆,機械的服從命令,她眼裏開始沒了希望,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永遠走不出這囚籠了。
她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外麵響起了警笛聲,她當時聽到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直到一個熟悉的男人和女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想了很久,才意識到是盛雲峰和盛含姿。
哦,是她的舅舅和生母。
後來,她被救了出去,終於看到了久違的陽光,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但她的精神依舊在那座囚籠裏停留了很久很久。
願世界沒有“囚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