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上懸掛著父皇與幾位皇兄的頭顱,大雨衝刷著天地間的萬事萬物,血水混著雨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間流淌。
文怡公主仰著頭,看著城樓上懸掛著的頭顱,一步一步踏著紅色的雨水走向城門口,重重地跪在城門下默默磕了三個頭,絕美的容顏零落在雨裏,烏黑的秀發零落在風裏,一眼萬年的麵容上無悲、無恨、無傷、無痛、亦無淚,似乎在這短短的一年時間裏文怡公主的淚已經流幹了,此時隻有嘴角慢慢留下的鮮紅的血。
權利、野心,難道這些都是要以犧牲女人、踐踏弱者為代價嗎,還是在他們眼中女人和弱者本就是權力遊戲裏微不足道的棋子。
追趕上來的隨從把文怡公主拉上馬車灌下了一碗苦澀的湯藥,昏昏沉沉的公主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眾人塞進馬車向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再次醒來已經躺在宮殿的軟榻上了,隻是此時的皇宮與文怡公主遠嫁離開時的皇宮不再相同。宮殿的主人變了,不再是自己的父皇,眼前的人變了,不再是熟悉的母妃和宮女。
“你還想要以死反抗?也或者是想要以死解脫?”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文怡公主渾身戰栗,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文怡公主微微閉上雙目仍舊用這樣沉默無聲的方式回答了那人的問話。
一陣疼痛,下頜被人死死地捏住,“反抗也好,解脫也罷,你確定現在已經無牽無掛了嗎?”男人寒冷的目光看了過來,眼中的光似是要殺人,又似是急切地尋找一個答案。
父皇和諸位皇兄已經被害,太子哥哥雖立為新帝但已被叛軍挾持,宮裏的女眷裏最讓自己牽掛的人就隻有母妃,然而從宮女的口中已經知曉母妃在叛軍進入皇宮的時候就已經為保清白而自縊。難道是,想到這文怡公主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縷驚恐的光,隨後便是一臉驚懼地看向那人。
“世子殿下當真要趕盡殺絕,就不念及當年半分情誼!?”盈盈珠串自美目間滑落,白皙的臉頰上晶瑩剔透,這便是世間一見便難忘的梨花帶雨的美人臉吧。文怡公主紅唇微微顫動,似是要說什麼但又被生生吞了回去,垂下眼簾轉頭看向窗外,心裏想著:不必求他了,一切都是枉然,真到那一日,我便——袖中粉拳緊握,似是在暗下決心。
世子看到這個外表柔柔弱弱的女人不肯向自己服軟、絕口不向自己求饒的樣子便怒火中燒,大一步跨到女人麵前狠狠地抓著女人的雙肩道:“很好,你很好,咱們走著瞧!”而後甩開女人大步走出了殿門。
長期處於憂慮狀態的文怡公主身子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即使是世子的一個甩手也已經無法承受,眨眼間就重重地跌倒在地。走到殿門口的世子聽到身後一聲悶響,沒有回頭隻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原來公主也有發脾氣的時候,這宮中東西多的很,隨便公主怎麼摔打!”而後甩袖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裏文怡公主依然整日躺在榻上一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沒有魂魄的樣子,除了硬撐著出門見了一次側妃後再未見過其他人。直到那日太傅全家被推上囚車,文怡公主早早地起身喚人為她梳洗打扮,服侍的宮女都麵麵相覷不知為何今日公主突然變了性子。
雲鬢清婉、麵容姣好、身姿曼妙,一襲淡粉色長裙映襯白雪般的肌膚更顯嬌美,今日站在鏡前的美人唇角帶笑,眉目顧盼生輝,腮邊雲霞緋紅,就連服侍的宮女都因公主的容顏而輕歎——絕美。
鬧市口,刑場上,太傅全家麵容堅毅,無人哭喊、無人悲泣,隻聽得人群裏的歎息,還有遠處角落裏輕輕傳出的一句“我來陪你”。
時辰到,令牌落地,馬蹄聲來,黑色披風,長劍在手,直奔刑場中央,守衛阻攔未見退縮,長槍刺去,馬翻人落地,眾人皆驚。
“文怡公主——”驚呼聲。
“雲薇——”痛呼聲。
“公主,她就是那個傾國傾城的公主。”驚歎聲。
文怡公主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看著一身囚服滿身傷痕的溫潤男子笑著說道:“溪知哥哥,我來陪你了。”
纖纖玉手拔下頭上發簪,毫不猶豫地刺入玉頸,鮮血噴湧而出,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似乎還出現了幻覺,那個平日裏厭她、恨她、隻知道折磨她的那個人竟然跑來抱著她哭了。
“不重要了,我終於可以離開了——”
這邊美人香消玉殞,那邊溫潤少年人頭落地,還有冷峻世子迎風怒吼……
驚世容顏終隨風雨去,
今生怨恨赴死與君絕。
問君,可有來生否?
願不見、不識、不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