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鬼門開
明月高懸,照得那鄉間小路宛若鋪了層白霜。
陸秋炎手臂交疊抱著一隻狸貓正朝著山門的方向緩緩走去。
“許久未回,也不知道師弟妹們怎麼樣了?”
狸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沒有理會陸秋炎滿含思念的喃喃細語。
“懸鈴”,陸秋炎滿臉無奈,“你看看這月色。身為一隻貓,你怎麼會大晚上沒精神呢?”
話落,陸秋炎將懷裏的狸貓放下。
“你也來走走!這些年,你平常除了吃就是趴在一處不動,池塘裏的龜都比你活潑。”
狸貓習慣了呆在陸秋炎身上,被抱著走。突然被放到地上,懸鈴還有些懵。反應過來後,幹脆身子一側,整個兒趴在路上。
陸秋炎:“……”
他朝前麵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狸貓依舊趴在那裏,正眯著眼假寐。
陸秋炎認命地歎了聲,轉身再次把地上的懶貓抱起。
他左思右想,實在不明白懸鈴是怎麼變成這副模樣的?從前翻窗上瓦的精神氣兒哪兒去了?
繼續趕路,周圍偶爾閃過幾道飄忽不定,虛實夾雜的影子,卻又很快消失不見。沒人發現,這片區域,逐漸漫起了大霧……
天間慢慢浮現出魚肚白,這條路上的人影也越來越少,現在,最後一個也在慢慢虛幻淡化變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陸秋炎走走停停,三天後,他在一片樹林前停下。
隻要穿過這片密林,在橫跨一座山便可到達他心中所想之地
“懸鈴,我們就快到了。”
狸貓抖了抖頭上豎著的耳朵表示它有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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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灑在蘇絡身上,可他沒什麼閑情逸致去欣賞這番美景,此刻的他正帶著人在樹林子裏拚命狂奔……
十天前,蘇絡帶著一批貨進入曹縣。他家是織布的,原本他隻要和平常一樣喝喝茶聽聽話本子,帶著書童跟老夫子鬥智鬥勇做個閑散公子哥。
但是兩個月前,有人故意哄抬物價,平常的布匹價格就翻了兩三倍,質量上乘的更是往上翻了近十倍。
聽說,當今皇上的寵妃穿了一種新式布料製成的衣服,顏色流光溢彩,摸上去綿軟舒適順滑,比之尋常衣服也更加輕便。觸手微涼,細細感受下又有些暖意,且貼合肢體的時間越久暖意更甚。既有著絲織品的柔和透氣親膚等特點,卻又不同於其清涼、易褶皺。
新品布不似錦衣那般以華麗的花紋彰顯人身份的尊貴,可貴妃穿上身後看上去端莊清麗典雅,這不同於以往的出塵氣質讓老皇帝眼前一亮。
俗話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這種新式布料很快就成了達官貴人們的追捧之物。
如果可以,蘇絡真的很想給過去的自己狠狠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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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絡不愛讀書,自家布莊織布染布,他從小耳濡目染還親自操作過,具體步驟早就爛熟於心。
他們蘇家屬於小有資產,隻因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特殊,做出來的布常洗也不易掉色,勉強在縣裏站了點腳跟。比起那些坐擁上百畝良田的地主和有官職在身的,他們蘇家真的很不夠看。
甚至麵對衙門裏的小吏,他們家還得當孫子去討好對方。士農工商,蘇絡的爹很想實現階級跨越,哪怕知道兒子不是那塊料也不死心,硬是花了不少功夫請了教書先生。
可惜,算盤打得再好也改變不了蘇絡是個讀書廢的事實。
八歲的蘇絡去外麵跟別人家孩子鬥蟋蟀、上樹偷棗兒、打群架、打賭敗家財……
總之壞毛病不少,蘇絡爹後來從人牙子手上買了個父母早逝的男娃給他做書童,又請了個新夫子,並且明令禁止蘇絡再去找之前的玩伴。就這樣調教了兩年,蘇絡終於不那麼野了,可他對自家產的布不太滿意。
由於質量好價格公道,蘇家所在的縣城以及縣城管轄內的各個村子,大半的人都買的他們家的布。
一樣東西做十幾年了一點兒都沒變過,連個新花樣也沒有出過,蘇絡看都看膩了。正巧有次蘇絡爹跟人商業互吹,誇起他家那個染布的老祖宗時神采飛揚。當然,故事說得好聽是最關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