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鈴一響,從高一到高三的學生都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回家,最後一節課的老師哪怕擁有脫口秀的才華也拉不住他們。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到管佳仁被逼著完成賽前加訓、俯麵朝下癱在操場邊軟墊上裝死的時候,除了他們一群留下來例行訓練的體育生,學校裏也沒幾個喘氣的了。
管佳仁趴在墊子上迷迷糊糊即將陷入沉睡,頭頂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那就這麼說定了,周日淩晨六點,東關山腳集合晨跑,不來是小狗。”
明明也不是很大的聲響,管佳仁卻突然跟詐屍了一樣從墊子上彈起來,再一看,班裏其他四個人正不知什麼時候圍坐在他旁邊。
他一個平時連千米熱身都要找借口逃跑的人,這幾天完成賽前加訓已經是給了省運會極大的尊重,可施英竟然還要拉他們幾個去晨跑?還是東關山!人力上山要半個小時的簫海市地標東關山!
“施姐,實不相瞞。”管佳仁順勢在圍成一圈的人中擠了個空坐下,眼神飄忽開始尬笑,“周日我要去給我祖姥姥掃墓,恐怕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祁婷婷猛拍肩膀,“啪”一聲巨響甚至引得操場上其他人頻頻張望。
“少來吧你,你要去給祖奶奶掃墓我會不知道?”
盛宏隻覺好笑,腦子一轉便接了話:“你們倆,是同一個祖奶奶?”
另外幾個人笑作一團,隻留管佳仁在原地獨自惆悵,被迫接受了他體訓隊隊長快三個月還在放火這個事實。
周三省運會開賽,周二中午就要坐大巴車前往比賽場地,所以施英提出在周日早上加一趟晨跑也不足為奇。
淩晨六點的天邊剛翻出點白,日出前後最是冷冽。東關山腳不是很亮,畢竟還沒有日出,隻能勉強看清路。
除了施英外的四個人裹著各自的外套在山腳下昏昏欲睡,像串骨肉相連一樣一個扒著另一個搖搖欲墜。
施英叉腰踱著步從左到右又折返,然後伸出手來“啪啪”拍了好幾下,精神振奮像是打了雞血:“醒醒!你們起個大早是來山腳下睡覺的嗎?”
在曆史老師小蜜蜂的入耳式轟炸下還能沉睡的一群人,現在也不見得會清醒。在哈喇子流下來滴到右邊的謝南城外套前,管佳仁迷迷糊糊拍了一下扒在自己左手臂上的人。
“婷婷你吼什麼啊......”
祁婷婷也不是等閑的,掐了管佳仁小臂一把朝他吼:“不是我——”
這一吼管佳仁沒有絲毫清醒,反而頭一歪靠在祁婷婷肩上仰麵睡著了。
吼聲的餘波震到了謝南城,他微睜雙眼沒有說話,見四周沒有人說話,又“嘣”一聲嗑上了右手邊盛宏的腦袋,兩個腦袋以一種詭異的平衡支撐著。
得虧太陽沒出來時間還早,不然施英準要被人看成是帶著四個傻弟弟妹妹艱難生活的苦命長姐。
她看著麵前的人歎了口氣,轉身往山上跑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最後一個到山頂的,早飯午飯都請客。”
嘶吼的話聽不進耳,輕飄飄一句“請客”卻讓幾個人醒了大半。
祁婷婷直接撒開管佳仁跟了上去,而被甩開的人還在愣神,扯著另一邊的謝南城問。
“啊?要幹嘛?”
“最後一個請客。”
謝南城說完也扒開了管佳仁的手,扯著盛宏往山路上跑去。接連被兩個人甩開,管佳仁這會兒才算是真的清醒過來,他看著眼前逐漸消失的人影,大喊一句“公平競爭懂不懂啊”追了上去。
一步一步挨著山體往上跑,早晨的微風溫柔中帶著點涼意拂過,少年額頭漸漸布上一層薄汗,似是追風,又像是在追逐那地平線下的朝陽。
東關山不算是什麼風景名勝,但卻是整個簫海市倚仗的地標建築。從山頂的平地向下望去,可將整個簫海市的風景盡收眼底。
管佳仁最後以一步之差落後於祁婷婷,是最後一個上山的人。他踏上山頂的刹那,東邊地平線綻出一縷光亮。
“日出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日出該是最盛大又震撼的,整個世界在那一刹那被橙紅色的光芒籠罩,身邊的人和周遭的景色一點點從灰暗中剝離,清晰而又熱烈的出現在你眼前。
日出又是最平靜且常見的,鬥轉星移日複一日,細細想來這地平線下的太陽一寸寸顯露又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就像這樣的生活好像會一直一直過下去。
氛圍好得簡直可以做任何一件平時不敢做的事,謝南城想,這樣溫柔的光亮下讓人充滿著幻想,他扭頭想去看身邊的盛宏,結果——
“哢嚓。”
管佳仁被自己的手機嚇了一跳,拍照的按鍵聲在這會兒竟顯得聒噪起來,他對上其他四人的眼神,扯了個很難看的笑臉:“我,拍個照片。”
祁婷婷走過去拽著管佳仁的小臂,推搡著他向山下走去:“走了走了,氣氛全無!”
“對,下山找早餐店請客!”施英也跟上去,湊到兩人身後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