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晚沒什麼肉菜了,李英買了點小雜魚,好在這個季節黃花魚居多倒也適合孩子吃,今天不舒服懶得自己處理魚就加了點錢請老板處理,怕場麵血腥影響孩子成長,又拉著小家夥去附近買了點蔬菜,還特意買了把香菜。
到家的時候,王文文已經回來了。看樣子也有陣子了,泡下的衣服床單都洗完了正在晾。
李英沒手表不知道時間以為是自己回來晚了,不好意思的說:“我剛去買菜啦,馬上做飯,你餓了先吃點墊一點。”
正好中午買了米花,李英想去給他泡一碗。
王文文搖了搖頭,過來幫她拿東西,嘴上說著:“是我回來早了,書桌上有紅糖和紅棗你泡一點喝,晚飯我來做。”
042心想能不早嗎,這家夥一下課撒丫子就跑,一路百米衝刺,還不忘給宿主買東西。
然而宿主的關注點在後麵那句,她問:“你會做飯?”
王文文有些不好意思:“你在旁邊教我,不能總讓你做,我總要學會的。”
抓住一個人類,就要先抓住她的胃。覺悟很高啊,042滿意的點點頭。
在它眼裏,142857王子已經戰勝了地球88.88%的男性。
電飯鍋還在發酵麥芽糖煮不了飯,李英打算做個小魚鍋貼。最麻煩的處理魚的環節已經解決,剩下的都好說。
小魚兩麵沾上麵粉,然後熱鍋冷油煎到兩麵金黃。王文文是個極合格的幫廚,李英說能翻麵了他就利落的用鍋鏟翻個麵。等魚煎好倒入熱水,老抽上色,再丟薑片去腥。李英怕不夠吃又加了點蔬菜。隨著溫度升高鍋裏開始咕嚕咕嚕冒泡,鹹香味也冒了出來。引得旁邊跳房子的桃桃都不跳了,圍過來一個勁吸鼻子。
李英把剛剛粘魚用剩下的麵粉攏了攏又摻了點麵粉,溫水燙麵攪了個麵團,指揮王文文貼在鍋邊,然後用鍋鏟順著鍋邊壓平。
一個麵團隻壓了半圈,王文文覺得好像不太夠三個人吃,溫婉表示:“麵團好像有點少。”
“這是給你和桃桃吃的。”李英掏出一袋黃澄澄的麵,“我打算吃棒子麵,這個顆粒粗會卡嗓子,有人吃不慣,給你帶一點?”
王文文點頭,小聲說:“我想跟你吃一樣的。”
李英用筷子攪和著麵團哈哈哈大笑:“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確實算不上什麼好東西,李英小時候就不喜歡吃這個,卡嗓子不說還吃不飽,但是窮人沒得選。他們那管玉米叫棒子,不是後來的水果玉米是老玉米,邦邦硬。那會磨麵已經不用石磨了改用上了機器,但精密度不行,玉米磨出來的麵粉就像魚籽一樣,顆粒感明顯,也就比玉米碴細一點。喝粥還行,吃餅那真是煎熬。
偏偏父親特別喜歡買棒子麵,一口袋一口袋的買。拿來煮粥摻上點山芋幹,配上棒子麵餅,組成個棒子麵套餐。
李英一直分不清紅薯、山芋、地瓜的區別,在她眼裏好像都是一個東西,又好像不是。總之各地叫法完全不一樣,像土豆在她老家叫“洋山芋”,上麵提到的山芋幹指的是生的白心番薯切成條曬幹,吃過的人都知道,幹巴巴的很實誠,可能有的人就是喜歡這種幹噎、不捶胸咽不下去的感覺,但對李英而言這完全是拿來填飽肚子的,跟好吃沾不上邊。當然了,人的口味是會變的,等她不能吃碳水了,又後悔起當初能吃的時候沒多吃一點了。棒子麵餅也不是薄的那種,就是和一碗棒子麵,隨便抓一團出來丟在鍋裏用手壓一下,麵團就像是被忽然打了一掌,裂開了還留下幾排手指印記,純棒子麵餅很幹很幹,離白麵餅隔著十塊司康餅的感覺。
這份棒子套餐偶爾會有一些配菜,經常出席的是一種名叫“大頭菜”的鹹菜,黑乎乎的一個大疙瘩,味道吃起來除了鹹還是鹹,好像隻有鹹,就像在吃鹽。唯一的優點大概是很大一個,不然怎麼叫大頭菜呢。相比之下另一種蘿卜做的鹹菜就算得上人間美味了,它不僅好吃,還好看。這裏的好看不光指顏色,被辣椒、糖醃製過看起來就很下飯,還有其獨特的造型,精致的跟個工藝品似的。怎麼形容呢,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蓑衣黃瓜,一長條可以拉開,能拉老長中間都不會斷開。那個蘿卜也是,他們那就叫鹹蘿卜,可能不知道“蓑衣”這個詞,那個切法很講究刀工,顛來倒去地改花刀。這裏頭多少帶點數學計算的成份,反正李英學不會,她總會切斷。
不誇張的說,如果條件允許,一碗粥她是能吃一整根蓑衣蘿卜的。
李英有點懷念起那個味道了,她把棒子麵團拿出來貼在鍋邊,王文文伸出鍋鏟把麵團鏟平,李英覺得差點意思,不顧滾燙的鍋沿,伸手飛快的在上麵留下一排指印。
蒸騰的水汽籠罩住女孩的臉,模糊的聲音隔著水汽傳來:“棒子麵鍋貼要這樣按出鐵砂掌印才地道。”
說完,女孩低低笑了起來。
“這道菜在我們那叫小魚鍋貼。”
是她從父親那學來的。父親又是從一個魚莊飯店那偷食來的。說是飯店其實更像個農家樂。掏錢釣魚,按天收費,釣上來的魚可以拿去旁邊的飯店加工。誰也搞不明白那個年頭五六線的小城市怎麼也有付費的釣魚場,還有配套的魚莊飯店。更想不到地方雖小卻臥虎藏龍了一堆釣魚佬。
那會父親有個同事兼酒友,李英叫他大頭叔叔,不光是因為他頭大,還指他說話讓人頭大。怎麼個頭大法呢,他有點結巴,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結巴的前提下喜歡重複之前的話。就跟相聲裏講的段子一樣,學起來就是——“你……你好……今……今天……今天你……今天你吃……今天你吃了……今天你吃了嗎?”
就說頭大不大吧。
大頭叔叔喜歡釣魚,有多喜歡呢,下雨天不能出去釣,他得去菜市場買條魚放臉盆裏,坐那釣。
也不知道有什麼樂趣。
他好像不在乎能不能釣上來魚,而是享受那個過程。好在他沒結婚,孤家寡人一個,關起門來也沒人說他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