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夏時節(1 / 1)

五月天,豫南平原,大地一片黃綠。風吹麥浪,暑熱夾雜著麥香,襲麵而來。路旁的楊樹葉子像是千萬個誰在拍掌,嘩啦啦響。

“咕咕---咕咕--刮瓢刮鍋,刮瓢刮鍋……”,

“刮瓢刮鍋來了,快忙了”。潘家灣的人把杜鵑,稱之為“刮瓢刮鍋”。

分田到戶後老潘也越來越有盼頭,家裏7個孩子,五男二女。除了種地,老潘還支了個豆腐鋪子。吱吱呀呀地經常半夜三更推著石磨,燒豆腐鍋,點豆腐,壓豆腐,日子稠得像樹葉,年年歲歲,拉扯一大家子。

老潘一輩子最喜歡倒騰蓋房子。隻要他閑著,土坯、碎稻草和著黃泥,曬坯。十天半月,一年半載的,房子慢慢就建成了。住上一段時日後,還是今天改牆,明天改門,好像永遠都不滿意,但兄妹幾人好歹都有自己的房間。

16歲的潘建國,沒讀完初中,就下學在家務農,幫老潘減輕負擔。大哥建軍,二哥建華都已經成家,分家單過去了,大姐桂枝嫁到外地,四弟聯華,小弟榮華,妹妹蘭英還在讀書。

“建國,今天磨磨鐮,該割麥了……”老潘聲音拉的很長。”套上牛,再去碾碾稻場。”

“你去地裏看了沒,有割的沒有”劉媽媽趕著刷碗喂豬。

“再等兩天吧,就怕天不好,看人家有人割,咱也割”。

農村人就這樣,什麼都喜歡看別人。麥子眼看成熟,要是遇到陰雨天,發芽黴變,搶都搶不回來。早點顆粒歸倉,踏實。

潘建國從門後的簙林子上取下了鐮頭。掂起來一個磨刀石到水池邊,蹲下來磨鐮。老潘牽著牛,趕去稻場。

“建國,等下磨好,記得去搭把手。”老潘撂下這一句,抽著他那旱煙,挑著桶,牽著牛前麵走了。

稻場很大,像城市裏的大廣場,各家有自己的一方,預留著不太明顯但卻顯然存在的邊界。稻場邊是草垛,農村人燒鍋煮飯,就靠著草垛為柴,那是必須要碼放堆得標準的。有豆杆垛,玉米杆草垛,稻草垛……,大多還是麥草垛比較多,但頂上鋪著稻草,尖尖的垛子,一個個聳立著,像看守農田的士兵。

老潘到的時候,早有人已在碾場。

“嗬,你咋恁勤快咧?”老潘這就算是打了招呼。把牛拴在一棵樹下,就去溝渠挑水。場上潑了一遍,便牽牛套上石滾,慢悠悠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

“爸,咋樣,幹不幹?”冷不防,建國從路口走了過來。

“太陽大,不能一下子澆得太濕,不然一曬,又粉了。”老潘認為正合適。

建國來了,牛歇著去。

父子二人便一同推那石滾,漸漸地牛蹄印子消失了。稻場也變得平坦瓷實起來。

“明早再來壓一遍,就妥了。”老潘很滿意。

麥子金黃,穀粒飽滿,鄉下人最盼望的就是顆粒歸倉。看著滿地飽滿的麥穗,老潘家豐收在望。

不知是誰先開鐮,總之,轟轟烈烈的夏糧搶收開始了。

鐮刀夠鋒利,架子車早就收拾得合用,草帽新的舊的也都配齊,甘甜的井水在瓶裏罐裏裝滿。學生們也都放了麥忙假。各個都覺得幾畝地的活,不在話下。

太陽在頭頂無聲的照著,猛烈。一趟過去,腰也酸了,胳膊也疼,日頭曬著頭也疼。

“這真是麵朝黃土背朝天”榮華叫到“真是太累了”

“老百姓,你不幹,靠啥吃飯,土裏拋食兒的營生,你們不好好念書,就早點回來幹這活兒”老潘笑起來。

割下來的麥子放倒在地裏,一排排鋪著,天快黑時再裝到架子車上,小小的架子車,堆了一個大垛子,劉媽在車子上負責碼放,老潘和建國負責裝車,三個學生負責撿麥穗。直至天黑。接著就是碾場,揚場,晾曬,這才能歸倉。

搶收這幾天,天天得聽廣播。逢人再也沒有別的話,隻是問“聽廣播了沒,這幾天有雨沒有?”

天氣不好的時候,割下的麥子隻能垛在稻場。若是接二連三的下雨,隻能眼看著這麥子發黴發芽。風調雨順的好年景也不是年年都有的。遇到小麥灌漿時節大旱,最終顆粒無收,老潘也是遇到過的。

搶收搶種至關重要。

一塊地接著一塊地,這三夏時節,把人曬得黝黑,累得精疲力盡,個個像逃難來的。下學後的潘建國隻能在心裏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