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記得帶傘,外麵下雨了。”
“好。”
電話在那頭掛斷了,張含煙又開始打起了寒戰。
她在等待一把傘。
黑色的奔馳在雨夜裏奔馳,陳柏催促著吳讓快點,再快點,急不可耐的扯扯領帶,後來索性摘下來。
遠遠的,陳柏看見了她小小一隻背著另外一個人,車停在女孩三步以內,他撐著傘,向她而去。張含煙被汽車大燈照的睜不開眼,隻看得清有雙奔跑的皮鞋。
她確定是他。
“陳柏!”
“上車!”陳柏將傘側過去,讓自己的半個身子瞬間落滿雨水。
車廂裏有暖風,像是春天。
“這是怎麼了?”陳柏邊遞過來兩條暖煦的毛毯,邊脫下濕了半邊的西裝外套。
“我求你,好心人,送我去我媽媽那兒。”任茗的話,像散了一地的珠子斷斷續續,不夠完整。
“你要去哪?”張含煙以為她想不開,急切又害怕。
“媽媽的屍體肯定被那個男人送回我和媽媽的居所了,我要去守靈。”
聽到守靈兩個字,張含煙似乎覺得任茗已經蒼老了十歲,不由地痛哭出聲。
但任茗終究是十八歲的孩子,聽到這樣的哭聲怎麼會無動於衷呢,於是兩個人的淚都快要淹了整個車廂了。
“好,我送你去,地方在哪?”陳柏又遞過紙巾,沒有再問緣由。
平安把任茗送到,張含煙又不放心的跟上去,樓房裏隻有一口漆黑的棺材和任茗。
任茗撫摸著那口棺材的紋理,好像感受到那棵樹一圈圈的年輪,但這棵樹和媽媽一樣,不應該被攔腰砍斷,本應該好好活著的。
“媽媽,我和樹根一樣,留在上麵,是孤兒了。”
“媽媽,媽媽,媽媽......”任茗喊了三聲,再也喊不出了,思念堆滿她的喉嚨,淚水波濤洶湧。
“任茗,今天晚上,我陪著你。”張含煙摟住女孩單薄的身子,鼻酸不已。
任茗轉身看著全身濕透的女孩,搖了搖頭,“我想和媽媽最後一次單獨說說話。
漆黑的眼珠,固在一個位置,沒有一絲光亮,這是張含煙看到的任茗眼睛。
張含煙默默的點了點頭,奪門而出,沒有枯竭的淚也奪眶,下到一樓,陳柏撐著傘在等她。
“陳柏,走吧。”
車廂裏,隻有他們倆了。
“陳柏,這次謝謝你,麻煩你了。”
“喝杯薑茶,先暖暖身子。”薑茶隻帶了一杯,所以才給張含煙。
張含煙接過那杯還溫溫的茶,又說了一遍謝謝。
在張含煙低頭喝茶的時候,陳柏拿了一條幹燥溫暖的毛巾替她輕輕擦拭著頭發。
張含煙身體僵住了,五官不再敢妄動,略略悲傷的眉毛還固定著,眼睛裏卻是空洞洞的了。
“煙煙,別謝我,朋友之間,沒有謝謝。”
“陳柏,你不問問今天是因為什麼嗎?”張含煙聲音低低的,還處在一場悲傷的秋雨中。
“煙煙想說的時候總會告訴我的。”陳柏又遞給小姑娘一塊玫瑰餅,味道很濃鬱,張含煙甚至能想象到那塊糕餅的香甜。
女孩與陳柏的指節碰到一處,結果玫瑰餅,微微的電流,酥酥麻麻的。
“我室友的媽媽,跳樓了,在我們宿舍。”
陳柏雙臂交叉,認真聽著小姑娘的娓娓道來。
“她爸爸十幾年前出軌了,她媽媽沒離婚,隻是把所有的精力用來教育女兒,隻是用力過猛,管的太嚴太寬,女兒終於難以忍受,對媽媽放了重話,媽媽難以承受,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了,於是跳下去了。”
“感情的事情,最說不清,難分對錯,隻是可憐了你舍友了。”陳柏抽出一支紅塔山,默默點燃。
離煙嘴還有兩厘米的距離,陳柏突然想起了什麼,“不介意抽煙吧。”
張含煙搖搖頭,隻是看向煙盒上的紅塔山,流露出眷戀,“這是我家旁邊的山。”
陳柏笑的眼睛都眯在一起,把煙盒遞給小姑娘,張含煙一遍遍摩挲著紅色的山,對陳柏說:“我的家鄉其實挺美的。”
“我帶你逛過北京,你可得帶我去你家逛逛。”陳柏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半口,打著圈。
“玉溪市很大,雲南省更大,一天可逛不完。”張含煙輕笑著回答男人,壓抑的心情似乎散了一些,看著陳柏單穿著黑襯衫,顯出腰際的勁瘦,微敞的領口平添瀟灑,肆意的笑臉,在微涼的夜晚,綴上晶亮。
“和你,逛幾天都行。”陳柏落下窗戶,落下一半想起來還在下雨,又樂嗬嗬的關上了。
學校宿舍關門了,陳柏帶她有很多樹的一所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