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江中大國際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周江濤於庭審前突然死亡。
兩個月後,陽江市公安局長葉輝接到省委組織部調令:調葉輝同誌出任藍江市政法委副書記(主持政法委工作)。
看到這份由市委組織部轉過來的調令,葉輝茫然不知所措。一段時間裏陽江政法界一直盛傳葉輝要調到省公安廳任副廳長,卻沒有一絲消息透露他要去藍江。
省市兩級組織部在此之前連聲招呼也不打,無疑是不合情理。包書記可能放我嗎?這個想法在葉輝的腦子裏一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調令發出之前,省委組織部不會不征求市委書記的意見。葉輝又看了一遍市委書記包雲天在調令上的簽字,想從中找出點什麼,可上麵是板上釘釘的口氣:已閱,請市委組織部於近期為葉輝同誌辦理調轉事宜。
所有的推測隻有一種:包雲天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絲毫的含糊,態度堅決!他真不知道包書記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替他擋擋駕,為什麼輕易地同意了省委的這個決定。
葉輝直接闖入包雲天的辦公室,掏出調令摔到包書記的麵前:“包大人,這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包大人”是私下裏葉輝對包書記的稱呼。
包雲天對老部下的舉動並不反感,但他還是粗聲粗氣地吼道:“真他媽的沒禮貌,知道了又能怎樣,你敢吃了我?”
“我不想走!”葉輝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當他來到包雲天的麵前時,悠然產生了依依不舍的心情,舍不得十五年裏與之朝夕相處的這位市委書記,這種感受也隻有他與包書記最清楚。他相信包雲天也舍不得他,相信包雲天有能力讓省委組織部收回調令,隻要他肯打個電話。
“葉輝呀,我想你會來的,說心裏話,在你臨走之前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可沒想到你先找上門了。藍江可是全國出了名的大都市,那麼好的地方,換了別人怕是要搶破了頭。誰願意守在陽江這個窮地方?真的不想走?我不信。”
“信不信由您,反正我是不想走,這個公安局長我還想幹下去,沒幹夠!再說,有您在我更不想走。”
“軍令如山!組織上決定了的事情你就得無條件服從。對於你的調動我也經過反複斟酌,說實話我是不想放你,舍不得你走。”
“既然舍不得,您為什麼要放?我搞不明白!”
“以後你會明白的。”包雲天回答得很含蓄,臉上閃現出少有的凝重和複雜的表情。“另外,省委組織部已同省公安廳談妥了,仍然保留你的警籍。最後要向你說明的是,如果你幹得不順心,隨時都可以回來,陽江公安局長的位置再空一段,先留著。葉輝,不知你還有什麼要求?”
“看來我是非走不可了?”
“對!非走不可。”
葉輝離開了陽江,把十幾年的辛苦留在這裏。
到藍江的第二天,葉輝接到市公安局長史向東的電話,史向東談到要為他接風,葉輝沒有同意,對史向東講:接風就不必了,晚飯後你來接我,帶我看看藍江的夜景,順便去趟靈山。
“也好,是該去靈山看望看望兩位老人。”
畢竟在人生地不熟的藍江還有老同學史向東,一想起史向東他也就踏實了。
葉輝和史向東自1985年從公安大學畢業後同時去了公安機關,雖然一個在陽江一個在藍江,可始終沒斷了來往。十五年間,他們就像在田徑場上進行著一場馬拉鬆式的比賽,互相間在較著勁,最終誰也沒有被誰落下,都一步步地從普通民警幹到刑警,接著幹到了刑偵副支隊長、支隊長,隨後又雙雙走上了副局長、局長的崗位。
史向東駕車來到市委大院,一下車快步迎向葉輝:“老同學,你這一來可把藍江大大小小的人物給驚動了。”
“向東,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耍笑我吧!”葉輝有些驚訝,一隻腳剛踏上車又退了回來。
“上車再說,上車再說。”史向東把葉輝推上車,迅速駛出市委大院,一邊開著車一邊說,“你是真不清楚還是假裝糊塗?”
“我在你麵前裝什麼糊塗?直說,到底是咋回事?”葉輝看著史向東那張如同抹了一層油的黑麵孔,加重了語氣。
“據說你這次到藍江工作是準備接市委書記的班,在政法委隻是站站腳,過渡一段時間。在你沒來之前,藍江這裏早就有這種說法。”
史向東的話大大地出乎葉輝的預料,但是他立刻意識到這絕不可能。如果真有其事包雲天難道會不知道?
他認為史向東也不會相信這種傳聞。也許是以這種形式向自己傳遞著某種信息。官場上的角色轉換是一個極其敏感的話題,更何況牽扯到一位大都市的市委書記,這種莫須有的說法一旦傳到了市委和省委,沒準會惹惱了哪位大人物。
這樣看,自己的到來讓藍江的某些人不快,覺得不舒服,看起來接替市委書記的說法是有人設置的謠言,試圖把我給趕出藍江。
還有一點,這兩天他一直在思考著:包雲天為什麼要放他,而且又這麼急著讓他走?憑著多年警察生涯練就的嗅覺,他已意識到調他來藍江並非偶然!
藍江離靈山縣有100多公裏,前往靈山,先要經過森林公園,接著就是玉湖公園,過了玉湖公園便是藍靈高速公路。史向東車開得很快,沒多久便到了靈山縣城,開進一個部隊幹休所的院子,停在一棟二層小樓前。院子不大但很清潔,一塵不染,到處都是樹木花草,排列整齊布局合理。四處散發著淡淡的軍營的氣息,時而有軍車出來進去,不時地有軍人在走動。
葉輝同史向東走進那棟小樓,見父親正在專心致誌地練書法,對兩人的到來沒特別反應,擺了擺手讓他們坐下,又幹起自己的事。母親站在葉輝麵前,眼睛在兒子身上掃來掃去:“你這麼長時間沒回家,可把你爸想壞了。”
“我沒想,那是你想。”父親頭也沒抬。
“你就是嘴硬,昨天你還給包書記去電話了呢!”
父親放下筆,坐到史向東的對麵:“向東,你說公安局長幹得好好的,哪能說免就免?包雲天是市委書記呀!我總得找他問個明白吧?”
葉輝沒料到調動的事父親這麼快就知道了,還與包書記通了話,看來他的到來在藍江地區的確產生了震動。
沒等史向東回話,母親插了一句:“你就知道較真,現在不清不渾的事多著哩!不讓你問你偏要問,怎麼樣?吃了一頓閉門羹,生了一天悶氣,這下老實了吧?”
“老實?沒那麼容易!我的兒子我清楚,他就是幹警察的料。別說是當個芝麻大的公安局長,就是當公安廳長、當公安部長也不在話下。”老爺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大伯,葉輝這次調動是提拔、重用,他管的可是藍江市的公檢法部門,我這個公安局長也在他的領導下。”史向東勸慰道。
“你別以為我老頭子什麼都不懂,我當過師政委,也管過萬八千號人。政法委算什麼?上有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公檢法的事還用得著他來管?藍江政法委光副書記就有五六個,我看,政法委快成了收容所了。”
“包書記究竟和你怎麼說的?”葉輝急於想知道包書記的態度。
“他說這件事是省委組織部安排的,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你說他不清楚誰會清楚?要我看他這是打官腔!這事就是他一手搗鼓的,無非是想讓你把公安局長的位置倒出來,安排他的人。”老爺子歎了口氣說,“這事都怪你父親沒本事,我要是軍區司令,諒他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