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傑與夏(1 / 1)

秋季肅殺的一個傍晚,安息園比往日更加詭秘,灰蒙蒙的天顯示出大自然的偉力:一大片一大片混濁的烏雲層層相疊,宛如暴風雨的海洋中靜止的波濤。

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佇立於一座墓碑前,她有著希臘式的高挺鼻子與深邃的神情,風托起她的風衣,那紅潤的眼睛似乎不久前還哭過。她專注地瞧了這個死人的溫床片刻後,放下了一束勿忘我,隨後離開了。

墓碑上的墓誌銘隻有如下一行字:

“誰都不認為他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二:如果傑知道玉涵還活著的話他是絕不會自殺的,可是命運的天平就是那麼不湊巧,本來挺幸福的一對新人就這樣陰陽兩隔,傑死去,玉涵頹靡不振--兩個家庭都收到嚴重的傷害--隻是因為傑多看了一頁書。

事情可以追溯到去年九月那個好似幻夢的午後,傑在夏(他的第二人格)出口與玉涵爭吵後像一個孩子似的跑回家中,一個猛步跨進臥室,用頭對著牆壁猛撞,似乎要將夏連同他傲慢的脾氣一同從腦中撞出去。傑與玉涵還有一個月就要結婚了,而夏向來不喜歡冷峻的女人,誠然,玉涵有一張可愛的臉蛋,那一粒粒水晶般的睫毛垂掛在她琉璃珠似的眼珠上,高聳的鼻梁在仿佛用象牙磨平的櫻桃小嘴上毫不突兀,而頭發則像貴族壁毯的流蘇披散開來,可以說是一個美人兒,可是盡管這樣,她有意無意流露出的高傲神情還是刺痛了夏敏感的自尊心,他無法想象以後要與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天天共處一室,那讓他感到惡心,所以他自然是反對這樁婚事的。

而傑,他是在學校操場上一個明快的下午遇到玉涵的,那時候他們多麼青春活力啊!玉涵在人群中一眼就被傑看到,那時的他還不知道丘比特與死神同時對他射出了一箭,隻是感到心髒此時仿佛一個無法控製的鬧鍾,而臉上的紅暈則是準確的報時,他忐忑地站在原地等玉涵經過他的身邊,可那清風一般的體香已經掠過,他還是看著前方,他的幻覺中玉涵在走一條永無止境的道路,而他將永遠觀察她。玉涵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安靜而憂鬱的少年,她回頭找尋他時,發現他還呆頭呆腦的不曾動彈,不由得莞爾一笑。他們相愛了,有時候青春期懵懂的戀愛就來源於幾個眼神。

畢業後,他們定了婚約,同時各奔東西,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即使保持著書信聯係,過節也偶有見麵,傑還是在異鄉的出租屋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他覺得自己老邁了,確實,那時候夏剛剛在他的頭腦中出現並占用一部分思想,而玉涵雖然知道這一情況,但在夏一次次的攻擊下也對傑心生厭倦,在每次爭吵過後,傑總會屈身俯就地向玉涵道歉,可她甚至會覺得反胃,這些無不使傑麵如枯槁,多了些許皺紋,一夜之間就由青年步入了暮年。

傑也為夏的存在深感苦惱,試了許多辦法,土方子,名醫,道士,但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他擔心失去玉涵,便搬到了她的城市居住,哪怕工作不方便。

可今天命運之神克羅托再次站到了他的對立麵,他絕望地看著牆壁上一攤他不願意承認屬己的血跡,明白了自己在撞一堵赫拉克勒斯的神力與堂吉訶德的勇敢也撞不破的命運之牆。可是他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嗎?她並沒有撕毀婚約,可是他難道就該這樣自私地為了自己的快樂於她的生命而不顧嗎?這對她公平嗎?她多麼可愛和善良啊!難道自己該毀了她的幸福嗎?但是他又該像一朵采完蜜的蝴蝶直接離開嗎?

“我離不開她!”,想到這裏,他發出了一聲鬼魅般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