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星(1)(1)
風像凝固了似的,花草樹葉百無聊賴地低垂著頭,悶熱地毫無生氣。整個上海像是蒸籠上的火鍋,連冰淇淋都在哭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南方的上海也成了中國的火爐之一,而馬路上疾馳不停的車流,也為這個火爐不間歇地添加著燃料,呼呼冒著黑煙。窗外大片大片的積雨雲,黑壓壓的,空氣也比往常的時候黏稠。大口大口的呼氣,竟然發現嗓子幹啞的厲害。同往昔任何一個雨前的征兆,別無二致。
即使是夜晚,但外麵還是異常悶熱。房間裏卻是另一種景況。空調辛勤的工作著,絲毫沒有夏日的感覺。
藍奕蓋著薄薄的絲棉被,躺在床上。她望向鑲著紫水晶玻璃的窗子,目光空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如深不見底的沼澤。這個女孩子身上,很少會出現這種深邃。
突然,藍奕從床上呼的蹦起來,目光恢複了往日的明亮。她看著床頭櫃上放著的鏡框,裏麵是一張她和另一個女孩的合照。她們倆穿著深藍色的學生製服站在學校操場的一棵大樹後,藍奕的手臂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她們笑得很燦爛,露出白白的牙齒。陽光從身後大樹茂密的枝縫中透出來,斑駁地落在她們的頭發上,肩膀上。
——
—直一直記著,我們曾經也這樣美好過。曾經的我們,愛在陽光下燦爛地笑。曾經的我們,說過要永遠那樣笑。曾經的我們,以為永遠就是永遠,永遠很簡單。現在的我。明白了永遠很難很難,但還是相信,有永遠。
藍奕平時看這照片,都會忍不住想要哭,但今天卻是不一樣的感覺。她嘴角微微上揚,心想:“明天,明天就要來了。葒茗,三年了——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欣喜許久後,藍奕溜下床,打開房間的門,悄悄穿過書房,步履輕盈,像是害怕被誰逮到一樣。望望通道牆上的鍾,時針已經指到11點了,但是哥哥房間的燈還亮著。
麵對這個大他兩歲的哥哥,藍奕時常有種陌生感。其實,這種感覺是近幾年才出現的。自從葒茗走了以後。藍奕覺得仿佛哥哥才是不屬於這個喧囂的世界的人,更不屬於這個家。他不像藍奕,現在的藍奕是個愛說愛笑,即使隻有自己一個人也能自言自語地說上幾個鍾頭的人。
而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地思考問題,六歲時拿下全國兒童鋼琴比賽冠軍,十一歲英語已經過了四六級,十四歲時拿到了許多廚師夢寐以求的高級廚師證書,跆拳道黑帶,年年學校第一名,各種比賽拿獎拿到手軟……
這些也就算了,偏偏他還長著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和矯健挺拔的身軀,完全就是女性殺手,範圍下至十來歲的小蘿莉上至超級無敵剩女王……上帝就是那麼偏心,不僅給哥哥這個房間開了一個大大的門,還開了無數扇窗戶,而且扇扇都灑滿陽光。去你的上帝,什麼公平,完全是無稽之談!
藍奕常常會這樣小聲地發發上帝他老人家的牢騷。不過她也常想,這些光環環繞在哥哥的身上,別人總會說他自大,傲慢無禮,腦袋不知在想什麼的怪物(都是些羨慕嫉妒恨的人……),但是藍奕知道哥哥也付出了很多別人沒有見到的努力,別的孩子在玩玩具的時間,他在訓練館裏摸爬滾打;別的孩子在遊樂園玩碰碰車的時間,他在房間裏看英語書,一遍遍地聽錄音帶做習題;別的孩子在品嚐著媽媽做的可口飯菜時,他在菜市場挑選食材,在廚房了煙熏火燎一遍遍地試菜……其實,他跟平常人是一樣的,最多就是比平常人多了一些天賦罷?其實,他跟平常人是一樣的,隻是內斂的性格和天才的稱呼才讓不了解他的人誤以為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藍奕來到哥哥門前,猶豫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輕輕敲了敲門,屋裏傳來哥哥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進來,門沒鎖”。
藍奕推開了房門,房間裏隻開著床頭的一盞落地燈,發出暖黃色的幽光,將整個房間映照出一種陰冷的感覺。哥哥背靠在床上,屈起來的膝蓋上放著書本。他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看著藍奕,原本棱角分明的臉被包裹在幽光中,像個冷豔的鬼魅一樣。
“有事嗎?”哥哥淡淡地問。
藍奕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語氣,沒有顯示出一絲不尋常的表情。她走近看了看,哥哥正在演算著有一定難度的物理題(但是對藍奕來說,是非常有難度!)……
“哥哥,你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嗯。”依舊是淡淡的聲音。
“還在做題?”
“嗯。”聽不出高低起伏的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