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官非口舌。
小鎮地處偏僻,雖然也算在朝廷的管轄範圍之內,但這裏真正能說得上話的朝廷官員屈指可數。
這幾日小鎮裏正在瘋傳著一種謠言,說是境外有大妖入侵,整個青雲洲怕是不久便會陷入苦戰。
所以那些形同虛設的芝麻官員都開始慌慌張張的舉家搬遷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轉而去投靠遠在京城的皇城,生怕被強製派到前線去做肉牆被那些妖魔鬼怪撕成肉條。
至於這裏土生土長的老百姓,雖然有一兩家是因為貪圖富貴所以跟著那些官員一起離開這座小鎮,但大部分的原居民並沒有要逃命的想法,畢竟這些人的祖上就在小鎮根深蒂固,離了這裏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一個衣衫襤褸的草鞋少年背著一個小書袋,破舊的衣衫懷裏鼓鼓囊囊的,腳下那雙穿了許多年的草鞋都已經千瘡百孔,他走到街上的一個燭台前,神采飛揚但又十分小心謹慎。
隻見草鞋少年一本正經地站在那個燭台麵前,小心翼翼拿起放在邊上的一截白色已經燃燒了一半的蠟燭,然後嘴裏念著一些古文,緊接著他從燭台的下方掏出一枚火折子,點燃了那半截白色蠟燭。
草鞋少年眼神很恭敬,身子站得筆直,兩隻手平直的舉在胸前,掌心上托著半截蠟燭,然後緩慢地落下試圖去點燃燭台上的三盞紅燭。
“點燈台,三燭照,陰陽火,斷四張,人間日日打黃粱。”
燭台上的三盞紅燭熠熠生輝,哪怕現在還是豔陽高照,也無法掩蓋這三盞燭火。
草鞋少年見三盞紅燭僅用一次就成功點燃,緊繃著的心弦一下子就鬆下來,將火折子和半截白色蠟燭放回原處後再雙掌合十虔誠拜了兩下,才轉身下台。
這裏的燭台又叫點燈台,是小鎮的祖輩先人設下的古台,據說這燭台之下曾是一處龍井,鎮壓了千年龍身,後人靠著供奉些許香火來保佑平安。
鎮上的老先生讓草鞋少年每三日來點一下燈,一次便給他十文錢。少年姓陳,叫陳碎明,父母早亡,六歲時便開始跟著匠人打雜,學著做雜工勉強填飽肚子。
草鞋少年如釋重負地走下燭台徑直走到巷子裏,站在一個木製的門前輕輕叩了三下,然後再後退兩步乖巧的等待。
很快木門被“吱吱呀呀”的推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駝著背一點一點探出頭來,看見是陳碎明後便兩眼微彎,嘴角上揚,沙啞道,“阿明,又來點燈啦?”
陳碎明歪著腦袋,眼睛裏都是純粹,稚嫩道,“婆婆,你吃飯沒?”草鞋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從鼓鼓囊囊的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
少年小心翼翼地翻開油紙,臉上不僅是喜悅,更是饞蟲,“這是包子鋪的李叔給我的,今天他生意好,給我一文錢三個饅頭,我怕涼的快,所以放在我懷裏到現在都還熱著呢。”
陳碎明兩隻小手合攏將油紙捧在手心,樂嗬嗬地遞到老嫗的麵前。
饅頭的熱氣慢慢飄向老嫗蒼老慈祥的臉頰,老嫗顯然有些感動,但看著眼前這個身子孱弱底子單薄的少年,肯定不會心安理得的收下。
“婆婆吃過了,阿明你自己還沒吃吧?你正長身體的年紀呢,可不能餓著肚子。”
老嫗咯咯的笑著,伸出一隻長滿了黑斑褶皺的手無力地將麵前熱氣騰騰的饅頭推回少年的懷裏。
誰知少年一把握住老嫗的手,攤開她指若蔥根的掌心,迅速抓起一個饅頭塞到老嫗的手上,然後自己也拿起一個饅頭塞進嘴裏,隨後笑嘻嘻地哽咽道,“婆婆不要推來推去得了,我吃一個就夠的。”
老嫗臉上露出一點難為情,猶猶豫豫很久都沒有收回手,看著陳碎明咽下去幾口饅頭之後才勉強收下。
陳碎明大口大口吃完饅頭,將還剩下的一個用油紙緊緊包住,又遞到老嫗的麵前,“婆婆,這個是給小語的。”
老嫗低頭看了一眼那包香噴噴的油紙,心裏惦記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個才八歲的小孫女張小語。
老嫗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緩慢地接過那包油紙。
“阿明,改天婆婆割了新菜,你再來拿,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