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黃沙彌漫,紅色的旌旗沾滿了血和泥,早已殘破不堪。
箭矢穿空,炮火遍地,秋風裹挾著戰馬的嘶吼和士兵的嚎叫,將淒慘之聲帶到各個角落。
主帥駐馬回韁,盔甲與汙血之下依稀可見少女稚嫩的臉龐,眼神卻無比堅毅,威儀凜凜,戰戟衝破黃沙直指敵寇,一聲令下,殺!
頓時殺聲震天。
永壽宮中,許興和從夢中驚醒,虛掩的床簾下傳來幾聲微咳聲。
“清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太後娘娘,已經卯時了,陛下方才來給您請安,奴婢已經按您的吩咐讓陛下回去了。”清秋微微伏身道。
許興和闔上了眼,輕歎道,“都走了好啊”,手心卻愈發攥緊了一塊殘缺的翠竹節式玉佩,也是那人給她留下的唯一念想。
“阿爹……阿娘……太子哥哥……”
許興和睫毛微動,睜開了眼,不知看到了什麼。
“這大周,我隻能護到這兒了……”
豐元五十三年,威武皇太後薨,萬民同悲,卒年七十九歲。
史書太輕,載不起她千秋萬古的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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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陽市,入冬。
三甲醫院的產房外聚集了一大批人。
“這都快五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出來啊。”
許建國不時望向手術室的門,焦急不安。
“許老爺子您別著急,為許夫人做手術的都是頂級的婦科醫生,不會出差錯的。”
院長不停安撫著許建國,內心也很忐忑,這可是許家第一個孫輩,萬一……絕對不能有萬一!
“爸,張院長說的對,著急也沒用,我們慢慢等著就好。”
許暉說著安慰的話,攥緊的拳頭卻暴露出了他的緊張。
產房內。
“許夫人用力啊,就快要出來了。”
滿頭是汗的溫知冉邊用力邊在心裏嚎道:
“不生了,老娘再也不生了,比我出任務還費勁,啊——”
許興和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蒙住了,喘不上來氣,伴著一聲尖叫,窒息感終於消失了。
還沒緩過來,就有人往她屁股上拍了幾下,許興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大膽,是誰如此放肆?!”
發出來的卻是嚶嚶嚶的叫聲,跟小貓兒似的。
“恭喜許夫人,是個小公主!”
“嘖,真醜,皺皺的跟猴似的,這玩意兒能是我生的?”
溫知冉戳了戳許興和的小臉蛋,嫌棄道。
叔可忍,嬸兒不可忍!許興和握緊了她的小拳頭,她一定要重拳出擊給她好看!
誒……?可惡,胳膊太短了夠不到。
可能是溫知冉常年鍛煉又是順產的緣故,精神氣依舊很好,許興和是由溫知冉抱著被推出去的。
產房門一開,許家父子便圍了上去,院長及一眾醫生也鬆了口氣。
許建國和許暉滿心歡喜,第一時間出言關心溫知冉。
“知冉啊,為許家添後,你辛苦了啊。”
“老婆,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在看見溫知冉的第一瞬間,許暉就繃不住了,直接猛男落淚。
從未見到溫知冉丈夫這個樣子,也被觸動了。
“不辛苦,有你們,還有我的小棉襖,我幸福還來不及呢。”
被吵到的許興和終於緩緩睜開了眼,怔住了。
這……不是她阿爹阿娘嗎?這個老爺爺又是誰?附近又是些什麼怪東西,她怎麼從未見過?
“平安運興,喜樂祥和,希望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就叫許興和吧,怎麼樣啊小興和?”
許建國溫聲道,許暉和溫知冉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許興和卻愣了,平安運興,喜樂祥和……嗎?
興和興和,百廢俱興,政通人和。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能有別的含義,但現在,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許興和已經十八了。
沒錯,正是上房揭瓦,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
偏偏她長得好看,無數次闖完禍後抱著你撒嬌,什麼氣都消了。
在這吃吃睡睡玩玩的十八年裏,許興和發現許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跟Ctrl+C和Ctrl+V似的,都是熟悉麵龐,想沒有歸屬感都難。
上輩子不是在打仗就是閑在永壽宮裏,唯一的樂趣就是和那幫大臣打打嘴仗,但這個世界有趣的可多了。
不用她領兵征戰,也不用看顧朝事,又有豐厚家底給她霍霍。
如此和平年代,富貴人家,許興和想開了,過了幾十年的孤苦日子,這輩子享受享受怎麼了,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