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看著黃銅鏡中尚顯青澀的自己,微微一愣。
眼神靈動帶著稚氣,誰會知道這具身體藏著一個早就心如枯井的靈魂。
這屋子垂著她喜歡的鵝黃色紗幔,鼻尖縈繞著常用的鵝梨帳中香的清甜,服侍她洗漱的正是一起死在那場大火中陪嫁丫鬟。
她居然重生在她做伯府兒媳的時候。
容家乃是販鹽起家,父親把她嫁給伯府得了機會買官,後運作一路升到太仆寺卿。
雖然隻是五品京官,但論財力,她嫁的寧昌伯爵府甚至要靠容家給她的嫁妝生活。
寧昌伯爵府空有名頭,早就失了聖心日漸敗落。
她雖為庶女,可是自小生在花容月貌,記在嫡母名下教養,父親早就打定主意在京中結一門好親。
十五歲那年,她一舞驚座,自此入了伯府獨子趙時遷的眼。
按她的容貌才情自然能嫁得更高,可嫡母憐惜她,不想讓她做妾。
趙時遷是伯府獨子,又是明門正娶。
寧昌伯府要錢,趙時遷要她的皮囊,容家要權,兩家一拍即合。
隻是因為太子婚宴上的一場意外,她的人生便被徹底改寫。
她被惠帝李豫看中,平時與她深情繾綣的夫君,轉手就將她送上了龍床,成為李豫的暗室。
由此,昔日冷清的伯府轉眼間成了炙手可熱的寧昌侯府。
整整十年,她骨肉分離,被人罵作紅顏禍水,受盡屈辱。
沒想到等來的是趙時遷親手用三尺白綾將自己活活勒死為李豫殉葬,連帶她兩個貼身侍女都葬身火海。
死前她唯一惦記的就是兒子,若不是為了兒子怎麼會委曲求全全力助趙時遷高升,卻在死前得知衍兒早就化作白骨!
趙時遷利用她就算了,居然還殺了他們倆唯一的兒子。
什麼叫有她這樣的生母,兒子活在世上雖生猶死。
難不成他忘了,當日是他跪在腳邊求著她去的?
她怎麼能不恨?
老天開恩讓她再活一回,定是要她回來讓那些人血債血償的!
如今她重生了,必要想法讓趙家付出代價。
想到兒子,她的心再也平複不下來。
容婉正打算趕緊穿衣去看兒子,卻沒想身後傳來讓她化成灰也忘不了的聲音。
“婉娘,在發什麼愣?”
男子薄唇一張,指節分明的手撫著女子纖細的脖頸,將如肌膚柔軟般的青絲挑到一邊,落下一吻。
容婉隻覺得氣血上湧,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她下意識克製自己,緊緊抓住了梳妝台的桌沿,指甲差點斷裂,疼痛讓她清醒了半分。
如今自己勢單力薄,一定不能自亂陣腳,可終究紅了眼眶,心裏的恨翻天倒海。
上輩子自己與惠帝虛與委蛇十年,難道還不能應付趙時遷?
容婉咬了咬下唇,佯作害羞,低著頭彎起嘴角說話,讓聲音更加愉悅一些。
“夫君怎麼過來了?”
趙時遷表情鄭重,摸了摸她的青絲提點道:“今日太子大婚赴宴,你緊跟著母親,記住謹言慎行。”
趙時遷心裏閃過一絲不滿,容婉空有美貌,卻始終不如世家之女自小悉心教養上得了台麵。
平時還好,那股小家子氣量一到大場麵就顯露出來了,還得他多提點著才不出岔子。
要不是當初家裏虧空,他是萬萬不能娶容婉為正妻的,她這樣的家世給自己做妾還差不多。
隻是如今容家與內務府走得近,對自己仕途有益,過河拆橋對自己名聲不好,隻能將就著。
他完全忘了伯府因為虧空要下獄的時候,容婉猶如天降般出現在自己麵前,她的嫁妝填補了伯府的窟窿才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太子今日大婚?
容婉心神一動,上輩子就是在這天她被李豫一眼看中,然後金屋藏嬌,難不成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看著麵前的美人挑了挑眉,慵懶間露出一絲風情,惹得趙時遷心猿意馬起來,摸著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便想要一親芳澤。
容婉猛地抽開了手,看到趙時遷詫異,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可是最喜歡與他溫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