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很好吃,可吃過一次之後,我就記住了它的口感,再不會有什麼期待。朝堂、百姓、江湖間各種各樣的故事,亦如此般見怪不怪了。”
“祝對一切都無所謂了嗎?”白娘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回道。
祝無為灑然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三色芒果緊緊握在白娘的手中道:“當然沒有。”
“可白娘發覺祝近日時常走神,今日又說出這話,必是有不可告人的心事。”
“正待向娘子坦白從寬是也:祝思索的是世界的奧秘。”祝無為緊握白娘的玉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佳人,言辭懇切狀。
窗外是西湖的蒙蒙細雨,白娘賞他一個風華絕代的白眼。
祝無為回以笑容,摟住緊挨著坐在一起的娘子,望著遠山發散思維道:
“世上最有趣的事,莫過於死後仍能以虛無的方式存在,那時我們失去一切、隻餘意誌,以靈體遨遊世間,以局外人的身份觀察眾生,陪這個世界直至時間的盡頭,最後,看看最後到底是什麼。
因為倘若有‘神’的話,這便是神正在做的事吧。
可是,那時能否保留記憶呢?若無記憶,祝便不再是現在的祝了——倒真的與神無異了(苦笑)。
可那時是無情的了罷,祝不想那樣。”
“祝怎會想到死呢?”細雨中,白娘摘下發簪靠在祝無為肩頭,烏亮的長發披展如扇。
“生老病死,輪回轉世。祝有一種直覺,破碎虛空,老則晚矣,必趁當下。”
“可這一切太過虛無縹緲,白娘武功不足,未有明悟。”
祝無為為白娘戴上一枚平平無奇的戒指,道:“來世,祝一定會再找到娘子。”
白娘悚然起身,看著祝無為道:“平時以此嬉笑慣了,白娘才察覺到今趟非是笑談,祝是真的放下一切了嗎?”
祝無為坦然與白娘對視著,含情脈脈:“娘子多慮,祝正是放不下經曆過的一切,尤其是娘子。祝此番若有所求,便是放棄一生一世,轉求永生永世。”
兩人對視著,許久,白娘在祝無為堅定的目光下顫抖著閉上雙眸:“看來是祝比白娘更超然物外了。祝很上心,知道白娘精通的是醫藥,便不用藥丸改用戒指糊弄白娘。”
“娘子吃芒果罷,仙姿憨態,祝是萬看仍喜,永不忘懷。”
——一年後——
蒼山莽莽,祝無為雙手負後立於山頂平崖,他似在眺望平原村落逐漸升起的煙氣生息,又似無悲無喜無念無想,狀若發呆。
天機、算、術使他無所不知,出神入化的武功使他無所不能,工、心、人、事在祝無為手上均可化腐朽為神奇,卻也使他超然物外。
唯一能使祝無為與這世間有所聯係的,是那一身獨一無二、隨風輕拂的紅衣——與他身後秀眉緊蹙、眼波幽怨的美人兒那一襲紅裳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