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糟糕的清晨,蘇黔是被外麵巨大的雨聲吵醒的。前一天晚上他被身邊這個男人折騰到淩晨,所以即使他此刻已恢複了意識,身體卻還是如此疲憊,明明是那樣的困,卻又清醒到難以再入睡。

劈裏啪啦……外麵的雨下的還真是大……

很難得一大清早沒有聽到楊少君那令人瘋狂的鬧鈴聲,蘇黔呆呆地幹躺了很久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警察再忙也有周末的假可以放,楊少君不必起得那麼早,所以他今晨的心情終於不用那麼糟糕了。

蘇黔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把死亡金屬的音樂當做清晨喚人起床的鬧鈴聲。病態天使的那首《Bless

Are the

sick》,僅僅是敲擊聲異常密集的前奏就可以讓他真正感到對死亡的恐懼,而且那個主唱發出的根本不是人聲,聽上去就像一隻野獸在咆哮。有很多次他被那陣頻繁的鼓點聲驚醒,就像溺水一樣的難受,甚至淚流滿麵。

他不懂,他是真的不懂。楊少君對音樂根本就是興趣缺缺,鈴聲至今還是手機默認的《致愛麗絲》,也從來沒見他聽過歌,搖滾樂有什麼分類他也不懂,他甚至都不知道病態天使是哪國的樂隊,卻偏偏對這樣一首死亡金屬音樂有這麼強烈的執念。無論蘇黔對他好聲好氣地商量還是歇斯底裏的咆哮,他都不肯換一個鬧鈴聲。

就為了這一個鬧鈴聲,蘇黔和楊少君至少有過十幾次的爭吵了。或者不能稱之為爭吵,因為絕大多數時候是蘇黔一個人單方麵在發脾氣,楊少君敷衍地回應他,轉頭卻依舊我行我素。蘇黔是如此厭惡早起,神經衰弱讓他在睡夢中對於任何響動都異常敏感,何況是那樣刺耳的鬧鈴聲。偏偏楊少君睡得非常沉,即使是那樣瘋狂的音樂,往往也要放過漫長的前奏直到主唱野獸般嘶啞的咆哮聲響起才能把他喚醒。

每當他質問楊少君為什麼不肯換歌的時候,楊少君都會渾不在意地解釋說——忘了。但蘇黔不相信他是真的忘了。怎麼可能忘呢?他甚至已經摔了他兩個手機,自說自話地給他手裏放了許多的歌曲,又給他換了鬧鈴,但最後都會被楊少君換回去。

他想那個人渣還真是本性難移,做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大概隻是為了折磨他。

那個人渣可真是自私透頂!

就在蘇黔默默想這些的時候,放在楊少君枕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咚咚咚咚……”依舊是那首《Bless

Are the

sick》。蘇黔渾身一震,突然開始劇烈的顫抖,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張大嘴拚命的喘息。

絕望和恐懼像是潮水一般將他淹沒,讓他難以呼吸,數不清是第幾次因為這首歌而不受控製地流淚。

在主唱的恐龍音響起之後,楊少君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來,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抽出來,摁掉了鈴聲,伸長胳膊摸索著從地上撈起皺巴巴的襯衣開始穿。

等他係到倒數第二顆扣子的時候,終於想起今天是周末,回頭看了眼蘇黔,才發現蘇黔的不尋常。

他不大在意地把手機丟的遠遠的,防止蘇黔發起瘋來又要砸東西,然後靠過去拍了拍蘇黔正在顫抖的背脊,毫無誠意地道歉:“對不起,我忘了今天是禮拜六。”

出乎楊少君意外的,蘇黔沒有發火,而是因為他的觸碰猛地震了一下。他感到不大對勁,爬上床去把蘇黔翻了個身,發現他臉色青紫,滿臉是淚。說不上是嫌棄還是嗤笑,楊少君嘖了兩聲,胡亂擦掉了蘇黔臉上的眼淚,哄小孩一樣哄道:“對不起對不起,你要再睡一會兒不?”

蘇黔沒有回答他。

楊少君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還沒有睡飽,於是草草地把剛扣上的紐扣又解了,赤著膊重新鑽進被子裏躺下:“我再睡一會兒,你要有事叫我。”

蘇黔還是不回應。

楊少君閉上眼背對著他睡了。

過了很久,楊少君聽到背後的人顫聲問道:“你……是誰?”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沒能體會那句話的含義,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聲音:“唔?”

蘇黔的聲音顫抖的更厲害了:“你不是楊少君。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