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啊——”
萬春堂後院，萬鵬飛整個人陷進竹藤搖椅，有氣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一旁的萬鵬海則直起身，伸手拿過桌上的物件，聚精會神，再一次細細琢磨。
那是一件青花雲紋盤，做工細致，線條流暢，紋飾精巧。留在家裏做個擺件把玩，可彰身份地位，大器玉成。倘若放在店裏，必是鎮店之寶的不二選擇，出售自然也能賺個不少。
當然，前提是，此盤須為真品。
而萬家這兩兄弟，此刻正發愁的，也不是為別的事。
光天白日之下，那真品居然能從萬鵬飛一幫人手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隻回來了個高仿的假貨。
這盤，說實話，仿製得還不錯，出去到也能以假亂真，騙騙那些熊瞎子（對於古董沒什麼眼力，瞎蒙亂猜撞大運的人）綽綽有餘，也夠小賺一筆。
不過，這真品雲紋盤，是一位老主顧的訂單，倘若丟失損毀，萬春堂的損失暫且不提，這信譽招牌一旦有了瑕疵，在古董界想要再有大發展，隻恐難於登天。
“查過奇珍閣了？”
“沒有查出任何問題。”萬鵬飛歎了口氣，抓起茶杯一飲而盡。
“老爺子給的期限，還有多長時間？”萬鵬海給他倒了一杯茶。
萬鵬飛沒有說話，隻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小時，”萬鵬飛苦澀笑笑，“正午之前我若是交不上貨，恐怕再難在古董商圈混下去了，萬春堂定不會留我。”
“那時，就隻能靠老弟你來支撐這偌大家業了。”
萬鵬飛背著手踱到窗前，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盡數灑在他身上。
二人相對無言，沉默半晌。
“你那萬小六過來了。”
院子裏，迎麵匆匆走來一個年輕女子，高挑纖細，神色冷峻，姣好的麵容之下藏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仿佛任憑誰人也無法參透。
“老板，”她玉指輕叩門扉，走了進來，雙手遞上來一個平整的白信封，“門外一個男人送來的，自稱是雲紋盤失竊案的關鍵證據。”
“快，快打開看看。”萬鵬飛一個箭步湊過來，看著萬鵬海手裏的“關鍵證據”，好像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
信封徐徐展開，幾張照片出現眼前，三人無言，麵麵相覷。
其上，赫然是奇珍閣二當家陳默那幫手下小弟，暗中搗鬼偷取那雲紋盤真身。
原來，隻是略施小計，布置兩個完全相同的雲紋盤擺件，一真一假，一個障眼法，便以假換真。
“此人可信？”
“自稱可用性命擔保。”
萬鵬飛喜上眉梢，抓起電話和信封，拿著那贗品盤子就匆匆忙忙走出萬春堂後院。
“果然是奇珍閣那幫流氓幹的。”萬鵬海一個拳頭輕輕砸在桌上。
這些年，頤江城古董界基本上兩家獨大。一家是萬春堂，上世紀跨越百年的老字號，在古董的收購、售賣、鑒定、仿製等方麵均頗有建樹，近年來人丁興旺，生意興隆，有蒸蒸日上之勢。
另一家便是奇珍閣，與萬春堂創建時間相仿，業務範圍、經營模式也都相差無幾，於是從初建時，兩家便一直把對方視為強勁的競爭對手，直至今日，甚至還上帶些黑社會鬥爭性質，愈演愈烈。
“需要我們派人協助大萬總嗎？”女人的聲音傳過來，把萬鵬海從短暫神遊中拽進現實。
“不用我們操心，他自有辦法。”萬鵬海對他哥有著骨血裏天然的信任。這種事情上，他哥萬鵬飛最會拿捏分寸。
“此事實在惡劣，若是忍氣吞聲，恐怕他們會更加猖狂。”店裏奉茶的小夥計不滿地小聲嘟囔著。
“那這位小兄弟，你可有什麼看法？”萬鵬海沒有看那說話的小哥們，反而側頭看向萬小六低低垂著的眼睛，希望從中讀出一些信息。
隻是可惜無果，她雙眼中波瀾不驚，沉穩如常。
“他們總會忌憚警方。”
“那你可就想錯了…六兒，你來給他說說。”萬鵬海示意萬寧玉——也就是六兒——給他講講這利害關係。
萬寧玉偏頭略加思索，從容地開了口。
“兩門鬥爭百餘年，此事早已屢見不鮮。若驚動警方，給他人留下話柄不說，再翻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陳年舊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
“再者說，兩派在局裏多多少少都有些勢力護著自己，頂好的結果就是奇珍閣隨便塞個人進去當替罪羊，不過，多數情況下會不了了之。”
“嗯，長進了。”話畢，萬鵬海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以示讚許。
萬寧玉嫣然一笑。
“那我們便認栽嗎？”那夥計不屈不撓。
“自然有法子讓他們難受，”萬鵬海撂了一句，又問，“送信的那人，你可留著？”
“留在中廳。”
“走，你隨我看看去。”